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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也不知秋开雨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只笑说:“果然是伶牙俐齿的丫鬟。”却也没有进一步逼问。

  谢芳菲撇开眼,随后问他:“你留着这把‘焦尾‘有什么用?”

  秋开雨看着她,淡淡说:“没有什么用。不过,你不是很喜欢?”

  谢芳菲没好气的说:“我喜不喜欢关你什么事!”尽量压下胸中的怒气,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你这大半夜里的要到哪里去?前面是悬崖,小心失足摔下去。”秋开雨连忙追在后面说。

  谢芳菲冲他吼:“就是坐牢也还有放风的时候。我一个人出去走走还不行吗?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要跑也没有地方跑呀。放心,摔不死的,我还想多活两年呢。”摸索着走到外面,头顶一弯新月,疏疏浅浅的映着人的影子。

  秋开雨见她心情似乎很不好,没有跟出去。等了许久见她还没有进来,又耐着性子等了半个时辰,先前还听见有走动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像他身上脉搏的跳动。后来慢下来,再后来就悄无声息了。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脸色一白,旋身而起,快如鬼魅。难得常年烟雾迷朦的山顶有月光微微的照进来,转过屋子就看见谢芳菲蜷缩着身子靠着大石睡着了,心中的大石才安心的放下来。本想叫醒她,想了想还是算了,悄悄抱起她,谢芳菲还无意识的拼命往他怀里钻,寻求温暖。他愣了愣,只觉手中的人儿比想像中还娇小,轻若软羽,没什么重量。忍不住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看了一眼,心中还有些后怕。暗笑自己白担心了,谢芳菲积极乐观,充满活力,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走进来将她放在铺好干草的地上,自己则在一边打坐运功。见她在地上翻来覆去,睡的很不安稳,老是滚出来。开始还头疼的将她抱回干草上,后来不耐烦,干脆点了她睡穴,省得动来动去,害的自己没法专心运功。其实不是谢芳菲睡相真有那么差,而是地上太硬了,就算秋开雨体谅的垫了层干草还是硌的慌,梦里也知道难受。

  “芳菲,虽然是夏天,但是山上天寒雾重,你还是进来吧,万一生病,那可就麻烦了。”秋开雨微微蹙,眉轻声说道,对眼前的人颇为无奈。杀又杀不得,打又不屑打,说了又不听,不说又郁闷,真是头疼不已。

  谢芳菲不理他,一直站在崖边,迎着呼啸的冷风,若有所思。

  秋开雨只得也跟着走出来,叹气说 :“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让你流连忘返?你就是生气,也不用跟自己过不去。”

  谢芳菲看他一眼,叹气说:“不,秋兄,我并没有生气,当然也不会作践自己。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个人立场不同,无所谓谁是谁非,自古成则王侯败则寇,选择不同罢了。只是站在这里,放眼望去,海阔天空,想想世事真是过眼云烟,百年后什么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又有什么用呢。人死后,不过是黄土一堆而已!因此,瞬时万念皆空,恍惚间真的有乘风归去的念头。可惜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秋开雨听了,一怔说:“高处不胜寒,说的再好也不过了,一语道尽多少沧桑。只是无缘无故,不知芳菲为何有这番感叹?”

  谢芳菲没有回答,好一会才说:“秋兄,我再站一会就进去。“秋开雨不再打扰,识相的离开了。

  待到秋开雨从山下回来时,看见谢芳菲躺在地上,便说:“芳菲,天还没黑,这么早就睡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心里说,大白天睡觉,果然是谢芳菲的作风。等了一下,不见回音。心里觉得奇怪,平时听见吃饭不是最积极的嘛,今天是怎么了,气也不哼一声。走到跟前,才发现不对劲。

  谢芳菲满脸通红,额头滚烫,嘴唇苍白,蜷成一团缩在地上,看起来十分难受。秋开雨匆匆把了一下脉,知道不是中毒,只是受了些风寒而已。如果中毒还好办,自己用内力将它逼出来也就没事了;反而这风寒什么的小毛小病,却是没辙。一定是因为站在外面吹风受了山上的寒气,所以发起烧来。扶起她,轻声问:“芳菲,芳菲,怎么了?你还好吧?”

  谢芳菲勉强睁开眼睛,气虚的说:“这点小病还死不了。你终于回来了,我渴死了。”秋开雨倒了茶,谢芳菲一气喝下,秋开雨又倒了一杯,也喝完了,问:“还要不要?”谢芳菲稍微摇了摇头。秋开雨问:“现在怎么办,身子这么热。”又这么软,这几天朝夕相处,秋开雨颇有些心猿意马。

  谢芳菲因为生病,心情很坏,有气无力的骂:“你竟然对着一个病人问该怎么办,真是的,没脑子难道也没常识?又不是没生过病!”心中压着一股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在秋开雨身上。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半生不死的病成这样!

  秋开雨半天没有说话,这些天来他被谢芳菲这样连讥带讽的嘲弄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生不起她的气来,可是又不是当真不屑,心里又恼又没有办法。谢芳菲现在觉得连呼吸都有困难,喘着气没有多说话,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我没有生过病。”许久,秋开雨打破沉默,淡淡解释。谢芳菲虽然病的厉害,意识还清醒,听见了错愕了良久,半晌,明白过来,只得说:“我知道你内力深厚,百毒不侵。可是我不过是普通人,生病了呢,就得找大夫看病吃药。”咳了几声,强打起精神说:“我身上烫的厉害,难受的很。你现在去找毛巾,用冷水浸湿了,敷在我额头上,先这么对付着,明天要是再不好,就得吃药了。”

  秋开雨照做,一阵忙乱后,谢芳菲觉得舒服了一些,可是嗓子眼里还是冒火一般,似乎要烧起来,又干又痒,看来病的不轻。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晚上,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似乎没有昨天晚上烧的那么难受了,也不咳嗽了,可是仍旧头重脚轻,坐都坐不起来。知道没有烧成肺炎,大概不是很要紧,于是轻声喊:“喂,秋开雨。”声音沙哑,嗓子眼里像含着什么东西,说话都不利落。

  秋开雨正在一旁运功,闻言立即说:“你醒了,病好了没有?”初升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身上铺上一层红光,给人的感觉安静舒适,衬的眉目越发英挺,脸上轮廓分明,是如此的英俊潇洒,砰然心动,很难令人联想到眼前的人便是纵横天下,冷酷绝情的“邪君”。

  谢芳菲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忿忿的说:“你说呢?没听过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这么快好,那还要大夫干嘛!”秋开雨皱眉说:“这里没有大夫,也没有药。”

  谢芳菲叹气:“我当然知道,什么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既然请不来大夫,那么你下去买。我有一张药方子,你拿了去抓药来。”谢芳菲挣扎着坐起来说:“因为老是生病的缘故,连自己也成半个大夫了。你用笔记下来吧。”

  秋开雨听她气喘吁吁的念:“白术三钱,紫苏三钱,云苓三钱,熟地四钱,归身二钱,枳实三钱,当归三钱,麻黄四钱,防风二钱,醋柴胡八分,怀山药二钱,要用炒的。”停了好半晌,又听她继续说:“这些寻常药物倒也罢了,只是有一味药引却颇有些麻烦。你去城里最大的药铺问他们掌柜的‘可有酒炒的延胡索和蛤粉炒的真阿胶’,一定要问清楚他们掌柜的了,是‘酒炒的延胡索和蛤粉炒的真阿胶’,可别千万记错了。如果有的话,就各要一钱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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