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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九里山前古战场,历史悠久,传说项羽与刘邦曾经在此决战。袁向鲤觉得这是某种隐喻,究竟谁会在这里成为霸王,谁又会成为高祖,就看眼下这场决战。

  袁向鲤心中明白,看来慕香最终还是没有杀死廷素。他早就知道,无论廷素疯癫是真是假,都是他称王称帝的障碍。所以,起初,他将慕香送入皇宫,目的便是杀死廷素。当然,这中间免不了要受到江南红袖的操纵。江南红袖一直隐身在这场纷争之后,她们也是袁向鲤不可回避的担忧。她们到底想要什么?这是袁向鲤一直想不通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群供人糟践的女子,在这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却拥有了这样大的势力。江南红袖像是生在袁向鲤背后的芒刺,时常让他不能安眠。

  九里山前古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北风尽吹乌江水,又闻虞姬别霸王。

  九里山如同一条蜿蜒在天地之间的巨龙,睥睨天下。一眼望去,平沙无垠,风声里回荡着千百前的战鼓声、马嘶声、刀剑声、厮杀声,铿铿锵锵。扬起来的风沙里有战士的血肉,折戟沉沙,尸骨未寒,惨烈如斯。相传,当年刘邦在此处追杀项羽,项羽身边八千子弟纷纷葬身于此。千百年来,常常有数百万的大军在此对阵厮杀,致使方圆百里,鸟飞绝,人踪灭。

  古书上写到古战场上的厮杀时,曾有这样的句子:“马前悬人头,车后载妇女”,又说:“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说的便是当初的惨象。一将功成万骨枯,又何止是万骨?

  古战场上杀气太重,飞鸟也不敢落下。每每到了雨夜,雷电交加,就会听到凄厉的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每一寸土地上,都曾浸染鲜血,因此土色赤红。所谓血流漂杵,尸横遍野,用来形容九里山时则显得苍白无力。就是廷素脚下的这片土地,历经秦汉,大小战役无数,成王败寇,不知在此坑杀过多少士卒。也是眼前这片沙场,从古至今,传出无数震撼人心的诗词歌赋。所谓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并不是文弱书生的臆断,而是赤裸裸残忍的真相。无论你是帝王还是将相,在战场上没有人顾念你,你只能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刀枪搏命,无贵无贱,同为枯骨。死在古战场上的将士,大部分没有人掩埋,自然也得不到亲人祭祀,只能等着被虎狼和蛆虫啃食。职位略高者,马革裹尸,被草草的掩埋,等到亲人得到消息,早已尸骨无存,亲人只能为他立一座衣冠冢,寄托哀思。

  北风呼啸,惊沙扑面,廷素立在风中,犹如一尊石像。

  翌日,天降大雪。

  袁向鲤与廷素俱皆出阵,纷纷立在阵前,横刀立马。

  袁向鲤远远的望见廷素,一身钝黑的盔甲,目光如炬。

  两军对垒,铁骑如黑水。

  袁向鲤早早的布置好阵型,他要一口吞掉廷素,一战吓破敌人胆,令天下英雄束手。他自负运筹帷幄,可是从来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个少年皇帝,竟然有如此深的城府,能在曹守敬眼皮底下隐藏这么多年。自己在京师为官,每日见他,竟然也看走了眼。

  好一个瞒天过海。

  袁向鲤微微一笑,突然单马向前。磨铁来不及阻拦,刚要跟上,却看见袁向鲤向着身后摆摆手,磨铁只好退回来。廷素见袁向鲤单骑掠阵,心中暗叹,袁向鲤当真胆大,自己也拍马上前。

  两骑慢慢接近,风雪一缕一缕的洒下来,落在两支大军的铁骑上。

  袁向鲤勒住马,看着眼神凌厉的廷素。

  皇上。袁向鲤抱拳行礼。

  侍郎大人。廷素也是以礼相待。

  皇上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当真辛苦了。

  侍郎大人处心积虑,比我这个装疯卖傻的皇帝要辛苦得多。

  不敢不敢。皇上,有句话我还是要说。

  但说无妨。

  你我毕竟君臣一场,此番对阵,我着实不想伤你,可惜刀剑无眼,皇上多加小心了。若是我的兵没有手下留情,我一定治他们的罪。

  不必。侍郎大人当初兵败京畿,想来这些日子定然是苦读兵书了。今日在这九里山前,希望侍郎大人不会成为另一个赵括。所以,侍郎大人尽全力就好,朕一定奉陪到底。

  那就多谢皇上了。不过,你我大军在外酣战,曹守敬可是正在京师里坐山观虎,最终做个收拾残局的老渔翁。以我之见,你我何不联手,来日攻破京城,将曹守敬一干阉党赶出京师。然后,你我再决一死战,分出雌雄,这样也消除你我的后顾之忧,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侍郎大人饱读诗书,可曾见过黄龙与小虫一起腾云驾雾?可曾见过老虎与硕鼠同进同退?

  哦?这倒没有。

  那是自然。所以,侍郎大人,话不多说,开战吧。你我君臣情分已尽,如今,你是坏我朝纲的乱臣贼子,朕是收复失地的真命天子,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好,皇上爽快。乱臣贼子也罢,真命天子也好,咱们战场上见分晓。不过,还有一事。

  说。

  金屋藏娇的故事皇上一定听过,不过,我更希望皇上听一听完璧归赵的故事。

  慕香不是大乔小乔,我也不是周公瑾。还有,慕香是和氏璧,你把她当做杀人的工具,而我,把她当做妻子。完璧归赵?谁是赵?我才是赵。你可明白?

  妻子?袁向鲤心中恰似响了一声惊雷。

  皇上,我最后叫一句皇上。你看看这天下,人心惶惶,皇室已死,袁氏当立。你没有听过这曲歌谣吗?慕香,她是我手里的棋子,你怎么会笨到把我的棋子当做你的妻子呢?你就不怕她是画皮?从头到脚她还是我的人?

  你的棋子?那又如何?袁贼我告诉你,你不要忘了,天下是我家的天下,美人也是我廷素的没人。在风月场上,你赢不了我,在战场上也是一样。慕香,她就是我的妻子,即使她要杀我,我也甘愿。不过,袁贼,你何时得到她的心了?

  哈哈哈哈。袁向鲤只有心中苦痛的时候,才会放声大笑。

  输?我没有输。在战场上我会赢,你的江山,是我的。你的女人,也会是我的。我向你保证。

  慕香,慕香只是个婊子,可是婊子,那也是我袁向鲤睡过的婊子,她的血是属于我的,不是你,不是你廷素。

  袁贼,你真的是无可救药。失道者寡助,我定能赢你。

  好,话不多说,开战吧。另外,烦请告知慕香,她的绺儿姐姐仍旧在我手里,生不如此。

  请。廷素大喝一声,拍马而去。

  袁向鲤与廷素各自退回自己的战阵,风雪细细密密的飘洒下来。

  袁军战阵竟是一个椭圆,战鼓震天,盾牌兵纷纷涌出战阵,包粽子一样,将袁军包裹起来。然后,阵中扬起一阵沙尘,骑兵纷纷出阵。

  廷素在阵前竖起三道盾墙,三千弓弩手隐身在盾墙之后,弯弓搭箭。

  战鼓声声,喊声击碎风雪,激荡在天地之间。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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