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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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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轻抿几口,睁着迷惘的双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秀连忙低声道:“公主,您才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呢,公主您可要保重啊。” “皇上那边有事吗?” “刚才奴婢从御膳房过来,正看见二殿下和崔玉廷将军去给皇上请安,这么晚了,奴婢正纳闷着……” 小秀刚刚说出“崔玉廷”三个字,青琐的神色就大变,她马上起身说:“快给我披风,我要出去!” 碧云轩内。 月光斜照进来,照在皇帝暗黄的脸上。他无声地躺在炕榻上,生命垂危,但他的头脑异常的清醒,这更增加了他周身的痛苦。 他仍然坚持着,因为他必须在弥留之际,等待一件事的到来。 “父皇……” 天清的哀声刚一传到,他与崔玉廷已经跪在了他的病榻前。 “皇兄他……” 明黄色的太子绶带,金盔金甲,斑斑血迹隐约可见。 渐渐地,皇帝似乎感到了一团冰凉之气,从足心淹没上来,一直涌向他的全身。霎时间,皇帝两眼发直,牙关渐紧。他知道无常已经到了,脑际蓦地闪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于是他拼尽全身的气力,喃喃地吐出了最后几个清晰的字眼:“他……他死了吗?” “皇兄他殉国了……”天清大哭起来。 皇帝虚空的眼睛直愣愣地定在天清身上,接着,一口浓痰堵住了喉头,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再也吐不出一个字音来。 楚士雄、天濂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如此相像,同样的俊朗,同样的带着桀骜不驯,一缕淡笑浮在皇帝的嘴角。 好了,好了,他宠了二十年的濂儿,那个他难以经受的奇耻大辱,终于消失了。 这时,寝殿外传来了青琐悲恸的哭声。 肃跪在皇帝炕前的天清愣了一下,他想起身,可又无可奈何的读着皇帝已完全模糊的字眼。 皇帝的眼神已散,牙关已紧,接着,在最后长长的叹息声下,就永远停止了呼吸。 “父皇——” 皇宫内丧钟长鸣,就像一窝被惊扰的蚁穴,整个皇宫都忙乱起来。 哀音响遍了皇宫,响遍了京城。 又是一年春满大地,绿杨庭院,暖风帘幕,怡真殿里清风徐徐,幽香弥漫。 天清在殿外下了步辇,亲自接过宫人手中的朱漆木匣。木匣里放着秋季储藏的葡萄,鲜艳如最初下架的模样。 贵为皇帝的天清,不仅没有迎驾的礼仪,还是头一次送礼,去讨取一个人的欢心。 绣帘开,地面跪着两名侍女,匍匐不敢仰视天颜。天清一步迈了进去,内心坦然中有着复杂的狂喜,贵妃榻上,青琐斜倚着绣枕阖目睡着,冰肌玉骨,钗横鬓乱。 听到动静她睁眼转过脸来,那盛满慵懒温香的笑靥,只一个碰擦天清便醉了。他一手轻放竹匣,一手把她抱在了怀里……青琐被他轻轻托浮着,像一只温顺的羔羊,蜷缩在他的怀抱。 “别这么早打瞌睡,下半夜就睡不稳了,起来精神就不好,明日可是你的日子。”他体贴地说道,扶着她起来。 他们被满屋子的馨香包围着,无数闪烁的烛光里,缠绵着天清心中无尽的缠绵,他深情的目光凝视着青琐,只剩下一句早已透明的话未说开了。 青琐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眼光不留痕迹的避开,嘴里淡淡地说道:“给皇兄写个字如何?功课好久没做了。” “怎老不想做功课?”天清笑道,“你那书法涂鸦得让我也看不懂了,此时没有精进,往后更难了。” “说不清楚。我是瞧见纸墨就头疼,空有一腔欲望,不知道怎么写字了。” 小眉取来了砚笔纸,天清命她踅回去取了长笛。 天清悠扬的笛声在怡真殿内迂回萦绕。 青琐曲终笔止,嗤一声笑了,一脸的懊丧。 天清放下长笛,端起来端详半天,笑道:“比上一次好多了,也有了新意。” “可惜天资差了,又坚持不了。不管能爬出啥模样,老会染一身墨,弄一张大花脸儿。”青琐微蹙眉头,轻叹。 天清含笑轻轻抚了她的脸,又抄起了长笛。 青琐停止了笔墨,歪着头听着。 有一次她无意说起想听笛声,他并没叫来宫廷乐工,而是亲自操起长笛,每每伴在她身边,让她在他的笛声中安然入睡。 明日是她二十岁的寿辰,他为此命内务府准备了整整一个月,很多细节他要亲自过问。宫内宫外,风言风语,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这一年来,她把自己埋在寂寞的角落里,植下她留给天濂的那份情,自开自谢。她一直守着自己的道,与天濂那段刻骨铭心的爱,足够她用余生去回味。往后的日子,听一曲笛声,心念一个人的名字,也许,这样的她就觉幸福了。 可是,想做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却是很难很难的!天清的一番情意,她又如何不知?并世之上,能与她的傲气并肩,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就是天清了。后宫主位空缺,将一顶顶有悖于尘世法则的诰封放在她美丽的额头……他想让她知道,他是真的爱她,爱得发狂,所以,他甘心为了她我行我素,将世俗的眼光踩在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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