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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朱妈就站在一旁,仔细照看着贺兰和芙儿,就听得门外一阵纷沓的脚步声,贺兰的脸色 一变,朱妈先叹了一口气,道:“小姐,外头传的那些瞎话谣言真没法听了。”

  贺兰淡漠道:“既然是瞎话谣言.又何必去听,你把芙儿抱走吧。”朱妈便走过来,抱起芙儿,芙儿不想离开妈妈,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向着贺兰伸手要抱,那卧室的门一开,高仲祺已经走了进来,门在关合的刹那,贺兰就瞥到了站在门外的随护侍从官。

  高仲棋一进门就听到芙儿大哭,便朝着芙儿看了一眼,贺兰忙道:“朱妈,你把孩子抱到婴儿室去,喂她喝一点牛奶。”

  朱妈应了,抱着芙儿走出去,外面的侍从官又重新把门关上,高仲棋脱了戎装外套,随手挂在衣架上,回头来笑道:“你今天的脸色比昨日又好了许多。”

  贺兰披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衣,散着头发,靠坐在床上,淡淡道:“你要来,我挡不了你,但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换一个时间?”

  他走到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微微一笑,“我这个时间来又怎么了?”

  她面色淡漠,唇角扬了起来,半带嘲讽地一笑,“我知道,你是指望着众口铄金
,积毁销骨,坐实我一个‘不贞不洁’的名声,让我退无可退,但你这样做,真以为我没办法了么?我虽从小在西洋学堂里念书,但《古今烈妇传》还是读过一点的。”

  他道:“难道你还想以死明志?”

  她却微微一怔,那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微芒,失神地道:“以死明志?我恐怕还真做不到,我怕死,害怕一个人躺在冰冷孤独的地方,那种滋味,尝了一次就已经是刻骨铭心了”

  高仲祺皱一皱眉头,“你什么时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贺兰转过头来,看着他英挺的面孔,弯唇一笑,“当然是你亲自下令炸塌的别墅里啊,我在半塌的地窖里躺了四天三夜,泥土把我埋住了一半,那种感觉,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这辈子都没法忘记呢。”

  他坐在那里,却没了声音,双手在衬衫的口袋里摸了摸,但烟是在外套里的,他站起来走到了衣架旁,把手伸到了口袋里去拿珐琅烟盒.手指碰到了冰凉的珐琅面,却又缩了回来,她伤才好一些.哪能吸烟气。

  他回过头来,她已经躺下了,缩在被子下,就好像是披了一层盔甲,一道屏障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贺兰,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你也别想用你的一辈子来折磨我,我可以等你,但你别让我等太久,我会不耐烦。”

  她闭上眼睛不说话,就听得一阵衣衫窸窣,又是一声门响,他已经走了出去,她静静地躺在这里,尽量把呼吸放平,可以听到他带着侍从官下楼的脚步声,皮鞋踏在地板上,橐橐有声。

  第二天贺兰先向陆医官问了兆煜的情况,兆煜到底伤得太重,治疗的又晚,子弹卡在胸腔里发了炎,好容易才剜出来,这会儿恢复得还不太好.秦荣又偷偷地来告诉贺兰.已经将兆煜挪到了花房的夹层暗间里去,等闲人是找不到的。

  贺兰因在屋子里休息了好几天,闷得发慌,就到楼下大厅里坐了一会儿透透气,伺候的丫头们端来了饼干点心,又悄悄地退了下去,客厅的大门外传来脚步声,秦荣走进来,走到贺兰的身边,轻声道:‘少奶奶。”

  他双手将一张帖子递过来,贺兰接过帖子,打开看了一眼,那脸上的神色淡漠极了又慢慢地放在了一旁。

  秦荣站在一旁.见贺兰不说话,他也是秦家老佣人,禀性极倔,这会儿一股血气涌上来,大着胆子道:“派来的侍从官还等在外面,我这就去回他说少奶奶的身体还没好,不能出门,这些人实在欺人太甚了,明摆着要坏少奶奶的名声。”

  贺兰望着那几枝插好的娇艳蔷薇,淡淡地道:“把帖子放这,你出去忙吧。”

  秦荣一怔,张口结舌的望着贺兰,那脸上的不忿却越来越浓了,最后竟沉重地“唉”了一声,转身就朝外面走,正巧朱妈端茶进来,两个人几乎撞了个正着,朱妈讶异道:“秦管家,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

  这朱妈是贺兰嫁入秦家时带过来的人,秦荣不客气地白了朱妈一眼,话里有话地冷冷道:“我们秦家败是败了’但还不至于败了骨气,如今这样成什么体统,简直丢尽秦家颜面!”

  秦荣一面唠叨一面忿忿地走了,朱妈回过头来,就见贺兰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微垂着脸,嘴唇微微颤抖,朱妈见了十分心疼,忙走上前来道:”小姐,你别听秦荣胡说,他那个臭脾气,你跟他说什么都说不通,你理他做甚!”

  贺兰却轻轻地咬一咬嘴唇,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默然道:“我去前面 看看母亲。”

  朱妈道:“我刚才听前院的丫头说,太太服了药,这会儿大概已经睡了。”

  贺兰便道:“那我去看看兆煜。”

  朱妈道:“你身体也才好一些……”

  贺兰默默道:“没事,我慢慢地走,你不用跟着我。“花房里自然花团锦簇.一室皆温,贺兰走到靠墙的花槊旁,将左数第三个铁树盆景慢慢向右旋动.眼前靠墙而立的多宝格子便朝一旁退去,露出里面的一个密室来。

  密室里摆放着许多珍贵花瓶,古董和宝箱,抬眼望去,每一件东西都是价值连城之物,这本是秦鹤笙的一番算计,自古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而军阀混战,争权夺势,你死我活,都在旦夕之间,秦鹤笙专门存了这样一间宝屋密室,为子孙留取后路,可谓是用心良苦。

  那屋子阴暗,死气沉沉,透着些拎意和湿气,只点着一盏小小的电灯,兆煜这样的环境里养伤,伤口恢复极慢不说,又染上了伤寒,仗着身体底子好,陆客官全力看护,才没有转为肺炎,实乃万幸。

  贺兰才一走进去.就见兆煜的病床前坐着一个人,她微徽一怔,开口道:“母亲。”

  秦太太回过头来,家遭巨变,丧偶失子之痛将她彻底击垮了,积年的肺病发作,久治不愈。这会子坐在那里,身体消瘦,一双手更是犹如枯枝一般,这会儿却朝着贺兰轻声道:“你要小声—点,兆煜睡了。”

  贺兰默默地走过去,坐在秦太太身边.秦太太那目光停留在兆煜苍白的脸上,凝望了许久之后,方才静静地道:“原来兆煜和承煜长得这般相像,你看这鼻子,这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米的,果然是骨肉兄弟。”

  她顿了一顿,又道:“兆煜这孩子从小性子就倔,谁也降服不了,我对他不好,我确确实实对他不好,现在想想,他也真可怜,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疼他,我还时不时地说些挖苦话给他听,所以老天惩罚我,带走了乘煜。”

  贺兰鼻子一酸,“母亲,你不要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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