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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想着掏出那只玉扳指,准备扔进面前的池水中,一扬手,忽然心里跟针扎一样的疼,可能是凌雪痕的身体对这东西记忆尤深才会影响到我。

  扳指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我看着忽然有些不舍。

  想想算了,还是带着吧,万一哪天穷困潦倒了还能拿出来卖了,于是又揣进了怀里。

  又在池塘边呆了一会儿,直到蓝玉来叫我吃饭。还是蓝玉对我最好,虽然现在他还不能对我放下心防,但是总有一天……

  蓝玉转身,我笑得很贼。

  晚上我本来睡得很香,忽然被一个震天雷惊醒,闪电交加,在窗棂上映出一个人影,我睁大眼睛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个黑色的人影动了动。

  就好像是观察了很久,准备开始行动了一样。

  我的汗“忽”地一下布满了额头,刚想张口叫蓝玉的名字。

  眼睛瞄到身边的蓝玉,他动了动,瞬间就到了门口,手里已经攥了放在床头的剑,看样子他早就醒了,整个屋子黑洞洞的,我真害怕再从哪里蹿出一个人来。

  我说:“蓝玉,你过来。”声音有些颤抖。

  又劈开一个响雷,把我的话盖了过去。

  天空拼命地在打闪,我不敢再往窗子那边看。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出声,但是我实在忍不住。

  蓝玉转身看着我,我知道他是想安抚我的情绪,但是屋子里太黑,我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又一道闪划过。

  我看见他明亮的眼睛,和关切的表情。

  我吓得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周围。

  蓝玉看着我,没有继续行动,想了想,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后退走到我身边,拉起了我的手。

  他的手冰凉,但是却很有安全感,指节修长好像能控制一切,虽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别怕,有我!”他不善言辞,脸上都是不符年龄的成熟,但是他拉起我手的瞬间,我幸福得想哭。

  他不是单纯地尽到保护我的责任,还注意到我的情绪。

  半天屋外的人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我知道蓝玉想出去看一看,周围静得压抑,就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紧紧攀住蓝玉的胳膊,“我跟你一起过去看。”

  蓝玉犹豫不决。我留下能降低自身的危险,如果我跟过去,万一有什么变故……

  我的手把他的衣服攥湿了,在这个黑暗的地方,蓝玉就等于是我唯一的光源,我不知道在哪里呆着更安全了。

  蓝玉抽出宝剑,眼睛明亮如星,其中还闪烁着几分谨慎和复杂的神态,终于伸手拉起了我。

  我下了床,跟着蓝玉的脚步,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心跳慌乱,手都有些发抖。

  走到门前,蓝玉冲我点点头,身体侧了侧,完全挡住了我,然后才伸手推开了门。

  天空中已经开始下瓢泼大雨。

  蓝玉的后背绷紧了,对方一定不好对付,我侧头从缝隙间望过去,雨里的那个人一身黑衣,刀刻般的脸,冷冽的线条,眼睛像一弯深潭没有一丝温度。

  看见我,难以掩盖惊讶,钢铁般的表情也难免动容,张开嘴想提出疑问,甚至还不断地往屋里眺望,想再看见一个人走出来。

  然后开始打量我身前的蓝玉,眉头一皱,杀气顿时迸发四射,扬手抽出了身侧的长剑,雪白的剑身,几分刺眼。

  远处还在打雷。

  我轻轻扯动蓝玉的衣服,悄悄在他耳边说:“别拔剑。”

  剑毕竟是金属,容易引雷。

  蓝玉把剑交到我手上,抽出了腰间的软鞭。

  蓝玉还会软鞭?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软鞭抽出来,身体更显得消瘦。

  刺客看着我和蓝玉的动作,心生疑惑,不停地打量我,我抬头直直看了过去。

  我们没有对看多长时间。

  蓝玉已经跃过去,长长的衣角在空中划过一个修长的弧度,和刺客纠缠在一起,雪白的剑和暗色的软鞭,只有空气撕裂的声响,谁跟谁的身形,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

  我只想这场打斗快点结束,时间长了,我又开始后悔没有让蓝玉拿剑,对方是利器,他的软鞭杀伤力要差一些。

  我却自作聪明用现代学到的那点知识,妄想帮上什么忙。

  我说那么一句话,蓝玉连犹豫都没有,就去照做了,其实我说的完全没有任何道理。

  轰轰雷声确实吓人,我仿佛现在才意识到场上的是生死较量,并不是打游戏或者玩智力问答题。这一场,输了和引来雷电,后果都是一样的。

  生命的威胁原来离我这么近,在现代充其量担心疾病和工作,那都是离性命很远的东西,即使考不上大学,或者下岗,也只是人生的一个经历而已,书里的大侠对峙用一种阅读的姿态去看,第一次真正理会到这其中的危险和紧张。

  我看不清蓝玉怎么样了,是占了上风还是吃了亏,我想问也不敢问,怕让蓝玉分心,只能瞪着眼睛去看,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场上的每个移动都紧紧揪住我的心,那黑衣刺客给人的印象是个很厉害的人,本身就像一柄出了鞘的剑。

  “咣”一声透人心弦的鸣击,两人分开,雨水流满了他们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将蓝玉从头到脚看了几遍,生怕漏下一个地方,没有血,没有伤,但也可能是被雨冲掉了。

  雨声有点变调,是一种击打在布上的感觉。

  有人撑着伞走过来,长袍飞舞。是狐狸。

  场上有人迅速跪了下去,撑着剑,头垂下来。出鞘的剑顿时没有了锋芒,是一种完全臣服的姿态。

  我迅速跑过去,拉过蓝玉,“有没有受伤?”

  雨从他年轻的脸上划过,带着一丝微笑,永远是那么纯净地一尘不染,用清脆的声音说:“没有。”

  声音直透人心底。没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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