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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这时候于写云也笑着开口道:“可不是?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必太拘泥了!”

  一边早有丫鬟奉上茶来,孙永航笑着负手一边,先向着长房的孙骥说:“这是大伯。”

  柔姬接过茶,朝孙骥一拜,“请大伯用茶。”

  孙永航挂着浅浅的笑,把周围一溜人都指遍了,柔姬也一一都敬过茶,这才了事。柔姬忍过一阵轻微的眩晕,朝一旁毫不在意的孙永航望了眼,心中又苦又气,想他如此轻慢,心头又有恨。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着出声:“咦?柔姬怎么没见太夫人?啊……是了,听说奶奶前儿病了,柔姬身为孙媳,理当去探视伺候的。再者,听说姐姐也身体不适,柔姬就更应过去了。永航,你说是不是?”

  孙永航笑容有些紧,只眯着眼瞧她,却不说话。

  一旁的于写云怕老太太见着人给脸色,便马上拦道:“呵呵,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想你奶奶她老人家也会心领的,只是前儿大夫说了,她老人家这病需要静养。呵呵,待得她好了,再见也是一样,要尽孝心也不用这会儿。”

  柔姬仍笑得款款生姿,“娘说的是,只是柔姬未曾拜见奶奶和姐姐,心头到底有些不安。家父家母在柔姬出阁时也多为叮嘱,教导柔姬定要上尽孝道,顺服丈夫。如今闻知奶奶病着也不去探视,实在有违常礼。”

  孙骥在旁一笑,正觉着他们三房太过得意,想钻条缝出来都难呢!这会儿有这个隙,他正好推波助澜,“啊!柔姬说得是!既然她有这份孝心,想娘她老人家也该觉得宽慰才是,不定病就好了呢!”

  有族长这一句话,便是定了。几个人便携同往正房正院里去。孙永航憋着不说话,只脸色有些严峻地往前走,心中又苦又怯,竟不知以何面目面对骆垂绮。

  柔姬边走边瞧着孙永航的脸色,见他如此,不由一阵冷笑在心,然而这冷笑亦是一闪而过,随之即来的又是一酸,酸得发疼,到后来竟也不知是何滋味。

  一群人行至正屋,骆垂绮正陪着老太太用药。丫鬟忙进来通禀,老太太当即放下了药碗,“我今儿不舒坦,她们的心意我领了,叫她们回吧!”

  话音才落,柔姬已在屋外扬声道:“听说奶奶与姐姐身体俱有不适,柔姬新妇入府,不曾拜望,实在有亏常礼,望乞奶奶准允一见,也好让柔姬行长幼之礼,晚辈之责,不遭外人耻笑不知礼数。”说着盈盈一拜。

  于写云忙去扶起来,也跟着道:“娘,柔姬知礼行孝,娘您就成全她这点孝心吧!”

  老太太欲待不见,但她素来心肠软,见不得人求,如今虽恼那相家,但只道是相府逼人,于这嫁过来的孩子亦是不记恨的。眼见着人家秋寒天里跪在外边,老太太心头也过意不去了。她扭头来看骆垂绮,只见她怔怔的,也不说话,心中就有些为难起来。

  外头见一直没声,于写云便又叫了声,一旁的孙永航像正被油煎似的,没半分好过。

  这一声,倒把骆垂绮叫回了神,她抬眼看着老太太为难的脸色,微微苦笑了下,“奶奶,这是礼数,垂绮不敢叫奶奶为难,就请人进来吧。”说着,便站起了身,向外头迎去。

  她轻轻吸着气,努力稳着脚步,然而连日来的焦心焚虑,再加之有孕在身本就极易疲劳,本来就有些儿气虚,如今步步行来,真有眩晕之感。

  她走到帘子处,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叫丫鬟打起帘子来,一手早扶着边上的门框子。朗朗秋日下,梧桐零落的院子里,孙永航正站在一处樨桂下,紧锁着眉,怔忡的视线与她相交,只看得骆垂绮心中大痛,脸色更显苍白,只是咬着唇硬撑。

  孙永航见她面色惨白,唇际黯淡,似有不胜之怯,心中忧急,就欲跨上两步相扶。然而这时柔姬却快他一步,轻轻斜上一步就欠了记腰,“姐姐安好。”

  骆垂绮耳边只觉“轰轰”地响了一阵,天地便开始摇晃起来,但她仍勉力扶着门框子深吸口气,竭力撑住。她朝柔姬苍白地一笑,也勉强欠了欠身,然而欲吐的话却是这般艰难,“……妹妹辛苦……”每一个字就似一枚钢针,吐一字就钉一枚在心尖。

  原来明净高爽的天突然有些刺眼起来,骆垂绮晃了晃,孙永航急忙越过柔姬就要相扶,却被骆垂绮一垂手避开,眼光未曾落向他,就与他擦肩而过,朝于写云微有些不稳地一拜,“娘安好!奶奶正在屋里,请您进屋用茶。”

  “嗯。”于写云瞟了她一眼,只略略点了点头,便往屋里行来,走至柔姬身边,还一手拉住了她的手,满脸是笑,“柔姬,一起进去吧!”

  “是,娘!”柔姬甜甜一笑,回身朝孙永航一瞟,又带向骆垂绮,目光微微停驻,悄声一记冷笑,便进了屋。

  骆垂绮看见了这一眼,也看见了这一笑,心中凄苦更甚,脸色不由更白,呆立了会儿,只得勉强举步往屋里去。

  孙永航一直在边上紧紧看着她,见她上前,伸手就扶住了她的手,哑着声音叫她,“垂绮……”

  骆垂绮恍惚地抬头,与他深苦的视线相触,那一瞬,似是旧日的千恩万爱都勾了起来,只是缠绵牵念。只这一瞬,二人都觉得外界一切都尽数退去,天地间只剩下彼此,这般切近,却又这般遥远。

  蓦地,屋里传来几声轻笑,如黄鹂啼春,娇软可人,可这声笑亦如铁戟钢刀,一下斩尽孙永航与骆垂绮之间的缠绵,只露出一片破败荒芜。骆垂绮收回目光,硬逼着自己绽出一痕浅笑,然看在孙永航眼底,便是这世上最苦最痛的心酸悲凄,就如同生生世世的烙印,扎在心口,永难磨灭。

  孙永航紧紧握住她的手,极紧,生怕一放开就再不相见,然而骆垂绮终究是闭上了眼,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狠心抽回手,就往里一步跨进去。

  孙永航呆呆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风过一阵,便把什么感觉都带走了,就如同这手一直空着,不曾抓住过什么。

  而屋里,老太太虽没有笑脸,但好歹也已经喝了柔姬献上的茶,正由于写云陪着说话,见骆垂绮白着脸进来,于写云脸色便有些冷。

  但老太太却马上拉了她在边上坐下,“快坐,有身子的人,不能累着!看脸又白成这样了!”

  骆垂绮微微扯起一笑,就如同经了霜的娇花,总带凋零,“谢奶奶挂心,不碍事的……”

  老太太叹了声,也皱着眉不语。柔姬在一旁看见,轻轻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冲着骆垂绮就是一拜:“柔姬给姐姐请安!”说着接过茶盏就向骆垂绮欠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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