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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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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辞好久才能轻吐一口气,低叹道:“机关算尽,何苦来哉?名利是非,白云苍狗,不过身外浮尘……争甚么?” 萧潇抱剑而笑,“若是人人看得破,当真是天下大同了!” 何况洒脱如慕北湮,聪睿如景辞,不是同样有看不破的事? *** 均王、皇甫麟所带的这支禁卫军足有百余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梁帝亲兵,颇有才干,第二日未到午时,便寻到了阿原最后的落脚处。 那是某个偏僻村落后的一片荒坡,山石已被晒得干裂,石缝间有稀稀落落的野草,大多耷着叶子,被晒得蔫蔫的。山石上方有株老柏,倒还生得苍郁劲健,几只蝉儿藏在深密的枝叶间,正声嘶力竭地呐喊。 附近的农家老头指点给他们看,“喏,就是这里,昨夜那两个女鬼打架打了好久……刀剑碰在一起,丁丁当当地乱响,生生把我们吵醒了,也只敢从窗边远远地看……” 山石上有很明显的血迹。 有零星的,有大片的,都已被炙热的阳光烤成了黑褐色,印在灰白的山石间,触目惊心。 慕北湮气息不匀,捏紧了拳,森然道:“你哪只眼睛瞧见她们是女鬼?女鬼也能让你瞧见,莫非你也是鬼?” 老头窥着几人面色都不善,慌忙道:“这半夜里在这坡上蹦来蹦去的,难道不是女鬼?嗯……也许是老朽看错了,虽说昨晚月光还算亮堂,到底是晚上,打到那边老柏下更是看不清楚,指不定……指不定是狐妖呢?对,对,就是妖,妖呀……不然哪来的血?” 萧潇惟恐慕北湮一个克制不住,会扬拳把那老头打一顿,忙拉开他,向那老头道:“别扯这些,我且问你,后来那两名女子哪里去了?” 老头道:“打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就倒在地上了,应该是被杀了吧……流了一大滩血……看,就是这里!” 他指向那一大片早已干涸的血迹,“打赢的那个就是从这里抱起另一个的尸体,往竹林那边去了……” 连萧潇都已开始透不过气了,捏住老头的衣袖问:“哪个赢了?哪个死了?赢的……赢的那个是什么模样?” 老头道:“两个都是长头发的,大半夜那衣服也瞧不出颜色……不过死了的那个,把剑跌在地上了!” 景辞久久地立于那片血迹前,忽冲上前,揪起那老头前襟,恶狠狠问道:“在那里?剑呢,在哪里?” 他的声音已变了调,五官也似已扭曲,大颗的汗珠正从惨白的面庞滚落,看着极是怕人,全无素日的雍贵疏冷。 老头骇得不轻,直着嗓子冲他家老屋方向叫喊道:“阿……阿八,阿八……” 老头的儿子飞快奔来,手忙脚乱地递上粗布旧衣裹住的一柄无鞘宝剑。 剑柄已被磨得油亮,柄上发乌的“破尘”二字便格外清晰;萧潇握住剑柄只一抖,剑身明晃晃若一痕秋水在阳光在荡漾,分明就是往年他曾用过的那把,亮得灼眼。 他的手颤抖起来。 这时,只闻旁边轻微的“噗”的一声,一个人影倒下,然后便是左言希失声高喊道:“阿辞!阿辞!” 景辞跌倒于山石间,淡白的唇咬了又咬,终究没能忍住,大口鲜红的血咳出,正落于那片干涸的血迹上,迅速被滚烫的山石吸入。 慕北湮宛如做梦般地看着破尘剑,看着倒在地上的景辞,却觉眼前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晰,忙抬手将眼睛一抹,竟抹了满手的水迹,才晓得早已爬了满脸的泪。 萧潇有些茫然把手里的破尘剑晃了下,干涸着嗓子道:“其实……只是……只是剑而已,对不对?” 景辞的手指几乎掐进岩石,用力吞下左言希送到唇边的药丸,吃力地喘了口气,喉咙间似被什么拉直了似的,嗓音便说不出的怪异,“嗯,只是她剑而已……她……她必定不会有事。我知道的,她不会有事……” 均王擦着额上的汗,将这荒坡来回打量了数遍,忽道:“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伴在他身畔的禁卫军副统领皇甫麟提醒道:“均王殿下,你忘了?前年皇上劝谕桑农,曾带诸皇子和几名大臣来过此地,还曾在后面那边竹林里歇过脚。” 均王失声道:“对,我想起来了……那边竹林里有个隐士,据说和三皇兄颇要好,当时我还进去讨过茶。” 话未了,慕北湮已冲了过去。 景辞凝了凝神,扶着萧潇亦奔过去。 而左言希不知什么时候已冲到了最前面。 坡后果然另有一番风光。 竹叶萧萧,清风习习,暑气为之一散,连蝉噪声都似被阻隔在另一方空间。 三椽木屋隐于竹林深处,一弯细细的溪水从屋边绕过。沿溪的地面和山石上,竟自在地爬了一层青苔。 瞧来此处的确是乡野间上好的隐居之所—— §第四卷 蟠龙劫 第31章 左言希立于门前迟疑时,慕北湮已径冲上前,一脚踹开虚掩的门,正待奔进去时,已听得门棂上一枚铃铛丁当作响,清脆地招摇于竹林间。 萧潇在后急呼道:“小贺王爷,小心有毒蛇或毒气!” 此处看着世外桃源般幽静,可他们尚记得说书人死于毒蛇之口,而丁曹亦是探过姜探在慈心寺的居所后发狂而死。 于他们而言,这姜探的确是个比蛇蝎更可怕的人物。 慕北湮虽焦灼难安,被萧潇一提醒,举目看时,眼前正屋内有桌椅陈设,却空无一人。 前方供桌上燃着线香,烟气正袅袅拂动。 他忙一手横剑于胸,一手掩住口鼻,到两侧房中查看。 一边砌着炉灶,摆着若干农具和柴米;另一边则是卧房,质朴简陋得与寻常农家无异。 但慕北湮奔进卧房时,即便掩着口鼻,都已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略一低眸,他已瞧见地上竹篮里的衣裳。 浅紫的衣裙又皱又破,糊满了新的和旧的血污,再辨不出最初那质地的柔滑贵重,更识不出那裁剪的精细高明,但这些日子慕北湮常与阿原作伴,便能一眼认出,这正是阿原的衣衫。 他脑中“嗡”的一声似要炸裂,早已放下掩住口鼻的手,踉跄冲过去捏紧那衣衫,哽咽着说不出话。 景辞亦已冲入,同样身形不稳,握着门棂才立于卧房前,低头看向那些血衣,眸光跳了一跳,迅速转往别处。 这时,只闻得左言希在窗外大喊道:“探儿,快跑!” 慕北湮吸气,掷下血衣,提剑冲了出去。 景辞急拉道:“慕北湮!” 慕北湮充耳不闻,挥手将他甩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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