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飘香(40)

四〇

　　第二章烛影摇红

　　日后的服侍照应，依然是青涟跟随在沈归暮的身边，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叶薰闲暇的时候想起那一晚，感觉不过是自己睡着后无聊的白日梦。

　　车内雁秋已经铺好床单被褥，拿了软垫当枕头，躺了下来。下半夜还要去替换金菱她们，叶薰也早早收拾停当，钻进了被窝。

　　刚刚熄了车内的油灯，却意外地听见车门处响起一连串的咚咚声。有人在敲车门。

　　“谁？”叶薰半撑起身子，向着车门问道。雁秋也爬了起来。

　　“是我。”一个清丽中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急促战抖的语气掩不住熟悉的感觉。

　　是陈卉儿？怎么这时候过来呢？叶薰从被窝里钻出来，打开车门。车外的寒风一下子灌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定神一看，果然是陈卉儿孤影伶仃地站在车门前。昏暗的天色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见她纤瘦的身体像寒风中一片飘零的落叶不停地战抖着，雨珠子打在蓑衣上，汇聚成细密的水线沿着边角流下。

　　“外面太冷了，快上来吧。”雁秋凑到门前扶住她，把她拉进了车里。

　　叶薰替她解下蓑衣挂到车檐下，然后飞快地关上车门，将凛冽的寒风隔在车外。

　　雁秋躬身把油灯点上，摇曳的灯火瞬间驱走黑暗，照亮了车内狭小的空间。叶薰这才注意到，陈卉儿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似乎被冻得不轻。

　　外面有这么冷吗？看她这表情，更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叶薰有些纳闷。不等她开口，雁秋已经含笑问道：“卉儿，你怎么过来了？老夫人那边不需要服侍吗？”

　　陈卉儿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先喝口茶暖和一下吧。”小几上的茶壶尚有余温，叶薰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对这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她一向心有好感。

　　“老夫人睡下了……”喝了一口茶，像是恢复了说话的力气，陈卉儿缓缓说道，“翠莲姐和红玉姐留在那里守夜，我没有别的事，就过来了。”

　　“对了，老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雁秋兴致勃勃地问道。她们自从被买进来后，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之中的老夫人呢。中途休息时，沈归暮都会下车活动活动，但这位老夫人却极少下车，连饭都是身边的侍婢送进车里的。

　　听到这个问题，叶薰敏锐地感觉身边的陈卉儿似乎打了个哆嗦，雁秋也察觉到了她不同寻常的反应，神色不禁有些疑惑。

　　“老夫人……好像是个很……很难琢磨的人……”陈卉儿斟酌着言辞，轻声说道，语音里带着轻微的战抖。

　　叶薰感觉她好像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难不成那个老夫人是个很凶恶的女人？她抬头看向雁秋，在她的眼中也看到了相同的疑惑。

　　陈卉儿紧紧捧着茶杯，手指握紧了又松开，像是在隔着杯壁汲取茶水中残余的温度一样，终于下定决心，抬头问道：“叶薰姐，雁秋姐，我今晚睡在这里可好？”

　　“也好，反正金菱在守夜，车里有空位。”雁秋点头应道，然后柔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老夫人斥责打骂你了？”

　　陈卉儿摇了摇头，“不是，是我一个人呆在车里害怕。”

　　“原来是因为这个。”雁秋不禁莞尔，翠莲和红玉去守夜了，她们车里确实只剩下陈卉儿一个人了，而且今天又是阴雨天，露宿荒郊野外，难怪她会害怕。

　　“不是因为这个……”陈卉儿摇头说道。她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足了勇气，抬头说道，“我害怕，是因为我刚刚听说，沈家……沈家有鬼？”

　　有鬼？

　　这个词语冷不丁传入耳中，像有一阵无形的冷风吹过车里，冷飕飕的。雁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有些发白。陈卉儿也是一脸恐惧，向后瑟缩了一下身子。

　　叶薰虽然感到惊奇，却并没有害怕，看见她们两个苍白的脸色，反而感觉有些好笑，女孩果然天生怕鬼。她出言安慰道：“这种怪力乱神的话语你们也相信？我们如今还没有到沈家呢，连沈家的人都没有见全，怎么先相信起沈家的鬼来了……”

　　“是真的，叶薰姐你别不相信，这可不是我瞎编的。”见叶薰不信，陈卉儿心急地分辩道，“这是我从红玉姐那里听来的，红玉姐是从替我们赶车的小厮青顺那里听来的。他是沈家的家生奴才，知道的可多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说来听听。”从乍闻“鬼”字的震惊中恢复，雁秋脸色稍微缓和，追问起详情。

　　秘密谁都有兴趣，叶薰睡意全无，兴致勃勃地看着陈卉儿。她对沈家有鬼的传言虽然颇不以为然，但这些奇闻逸事，尤其是涉及自己未来工作环境的消息，自然知道得越多越好。

　　“听说沈家有一座鬼屋，就建在后花园里，那里面锁着一只恶鬼。”陈卉儿犹豫了半天，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是怎样的恶鬼？怎么会传出这种谣言呢？”雁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语调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但仍然有些压抑不住地上扬。

　　“是不是那间房屋里曾经死过人？”叶薰随口问道。

　　陈卉儿瞬间睁大了眼睛，“叶薰姐，你怎么知道的？”

　　“有鬼的传言不都是因为这个吗？”叶薰一阵无力，全世界的鬼故事好像都是这种套路，一点儿特色都没有。

　　也许是叶薰从容不迫的态度安抚了陈卉儿紧张的情绪，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将从红玉那里听来的谣言娓娓道来。

　　“……那是后花园深处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十几年前就已经荒废不用了，但是时常见到里面有火光闪动。据说，三更半夜的时候还能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而且……有沈家的下人无意中靠近那里之后，不出几天就莫名其妙地丧命了。大家都说是冲撞了恶鬼，这些年，大家都不敢去那里了……”

　　车窗外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篷上，淅沥作响，像敲击在人心深处的鼓点，配合着陈卉儿幽中带颤的嗓音，在密闭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让人心底里毛毛的。

　　故事不长，也很俗套，纵然陈卉儿的语速很慢，还是很快就讲完了，一时间车内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也许是气氛太过诡异，纵然叶薰并不相信这些传言，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漆黑的雨夜说这种话题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啊。长吸一口气，她笑了笑，安慰道：“这些都是谣传而已，传言总是有七分夸大，说不定只是个荒废的园子，有人半夜看见了猫影之类的东西，就产生了错觉……”

　　“可是听说不止一个人看见过呢，只是大家都不敢说出来而已。”陈卉儿小声说道，“而且，还有一个传言……”她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雁秋声音里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战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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