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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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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凤静静地看他,“你说得对。”她吐字清晰,嗓音中却似有什么难以自抑的东西要汹涌出来。 这江山,就是段云嶂的本心。他并非心甘情愿,可那皇家的烙印早已深深刻入他骨髓里,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如一头骄傲的嘲风一样孤独而坚定地守在段家王朝的王座上;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为了吕大尚书而放弃自己纳妃的自由;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痛苦。 “可是你离了江山,就不再是你了。” 段云嶂沉默了。这生性平和的小黑胖,如何能明白他的心情?她那么逆来顺受,从来不需要面临像他这样的抉择。 冰冷的夜风吹来,他清醒了大半,“你懂什么?别人加诸你身上的不公,你可曾抗争过?你可曾为了什么人而努力过?你没有!所以你怎么能明白我的心情?” 金凤被他问住。是啊,她不懂段云嶂。一直以来都是段云嶂在照顾她,她何尝为他做过什么?她是风浪中一叶浮萍,勉强靠岸已是不易,偶尔调戏一下浪中鱼虾便觉十分惬意,而他生来就要做海中的瑞兽,要力挽狂澜,要让那迷雾散去,要将那浪尖铲平。 刘大夫人说,每个男人在一生中,都会有极其潦倒和自我厌弃的时候,只要过了这个坎儿…… 只要过了这个坎儿,那么她也不介意作为浮萍,为瑞兽梳理一下毛皮。 她拉起段云嶂的手,“我信你。我信你无论想做什么,都一定能做得成。江山也好,佳人也好,慢慢来,终究有一天会全是你的。”她恳切得几乎以为自己要哭出来。 “你信我?刘黑胖,你的相信,值几个钱?”段云嶂却不买她的账,只鄙夷地冷笑。 金凤没有被他的冷笑吓倒,在这样的情境下她莫名地燃起了些斗志,越挫越勇。她默默撩起狐皮的大氅,一脚踩上亭子的边缘。 段云嶂愣住,“你要做什么?” 金凤恍若未闻,扶着亭柱将另一只脚也踏了上来。只消向前一挪,她便会跌入结着薄冰的太液池中。 她对段云嶂一直存着一份亏欠感,是因为他百般的袒护吗?或者是因为那雪地里马背上套在她手腕上的木镯?又或者,是因为多年前在魏太傅堂上掩护她的那一句话?她想自己是崇拜这个少年的,他正直、磊落,又不迂腐,他比她勇敢,比她强大。 “段云嶂,你被迫娶我,又被迫舍弃你的心上人,这些不是我的罪过,可是你要恨我,却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我知道,此刻我若是跳下太液池,你依然会救我。这就是我对你的信任。”她瞄了瞄还漂着些浮冰的水面,心中有些发憷,脑子却开始发热。 段云嶂的脸白了几分,“刘黑胖,你疯了吗?” 金凤强撑一股气势站在高处,脸上的神情凛然不可侵犯,“我要让你看看,我的相信究竟值几个钱。” 他不是说她不晓得努力也不晓得抗争吗?那她就抗争一回给他看看。 咚的一声,太液池上的薄冰碎了,水花四溅,而亭中,只剩下段云嶂一人。 皇帝陛下因醉酒而略有些昏沉的脑子,足足反应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池上的夜风再度给他的神智增添了一丝清明。段云嶂慌了,连忙冲到亭边,“黑胖?” 池中并没有人头浮上来,段云嶂当机立断,脱下外袍便跳进池中。寒冬腊月,池水冰寒刺骨,他入水的那一刹那,险些窒息。 然而他无暇顾及许多。他的心被巨大的恐慌占据。如果小黑胖死了,该怎么办?如果小黑胖不在了,怎么办? 这世上有不计其数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而刘黑胖,却只有一个。 段云嶂想,自己看来真是疯了。 深夜,他抱着湿漉漉、冷冰冰的小黑胖的身体,冲进香罗殿。而他的心,似乎也在他跳进太液池的那一刹那就沉入了水底,再也没有浮上来。 金凤说,她相信他。他知道她从来不会蠢到用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她说相信他,就是百分之一百地相信他。 多么不可思议,连他自己都无法这样相信自己。 这个夜晚,香罗殿内人仰马翻,灯火通明。风月领着人拥上来,要为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换上暖和的衣服,可是皇帝陛下却木然地坐着,一手紧抓着皇后娘娘的手,死也不放开。 华太医被从被窝里挖出来,连夜入宫,见到这样的情景,一时也犯了难。明明昏迷不醒的是皇后娘娘,为何皇帝陛下的脸色却苍白得吓人? 华太医分别为二人诊了脉,这才稍稍定下心来,“皇上,娘娘受了风寒,需要调养数月方可痊愈。” “那皇上呢?皇上身子如何?”风月在一边担心地问。 “皇上身子强健,虽然落水,却并无大碍。微臣开上一副驱寒的药,皇上服下便可。” 听了这话,皇帝陛下却久久没有反应。过了许久,他才干涩地启唇,“她会死吗?” 华太医一愣,以为皇帝陛下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就又重复了一遍,“娘娘只是受了风寒,调养一下就好。” “朕问你,她会死吗!”皇帝陛下倏地转头,一双眼睛如刀剑一般直刺向他的脸。 华太医吓出了一身冷汗,“皇上!娘娘只是受了风寒,一般……不会危及生命。” “一般?那就是说,还是有生命危险了?” “……”华太医吞了一口口水,觉得这个时候和皇帝陛下讲道理,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只要按照微臣所开的方子细心调养,娘娘定会无碍。” 一旁早有人送上姜汤来,段云嶂眼睁睁地看着风月给金凤喂下去,这才接过来自己那一份,一口灌下。 风月望着这帝后两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夜,香罗殿中无人入眠,皇帝陛下一直握着皇后娘娘的手,直至天明。 昏迷了不知多久,金凤噌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说:“我要吃青椒炒腊肉。” 耳边有人咒骂了一句什么,而后她被扶起来,唇边送上了一杯水,那人极粗鲁地把水灌进她的嘴里,又把她扔回床上。所幸金凤很皮实,在柔软的褥子上蹭了几下,又香甜地睡去了。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只觉得全身烫得难受,而帐顶的金色凤凰则耀眼得让她不敢直视。她眨了好几回眼睛,终于勉强适应了明亮的光线。 “黑胖?”耳边有一个沙哑的声音轻唤她。 金凤眯了眯眼睛,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那是皇帝陛下疲倦而忧心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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