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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这时紫眠却脱去厚重的大氅,盯着拒马枪开始卷袖子。龙白月被他的举动吓得半死,赶紧拾起大氅拥住他单薄的身子:“你疯了,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要翻过去当然得轻装上阵,”紫眠被龙白月阻止,有点不甘心,“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试啦!”这时一边的窗尘兴奋得直跳,“师父,龙姑娘,看哪!”

  紫眠与龙白月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就见雪地里一团黑影簌簌向他们跑来,一只会喘气会抱怨的狐狸停在他们跟前,不耐烦地抖落头上雪花:“找了你们好久,大雪天鼻子不灵,害我多跑了二里地。”

  “宝儿,”龙白月惊喜万分,指指由拒马枪排列成的栅栏问道,“你可有办法?”

  宝儿转转眼珠子,点点头:“我没办法,但有人可以帮你们,等一会儿呀,我这就喊她来。”

  她说完倏地又蹿进雪夜里,这时紫眠笑道:“她一定是去叫公输姑娘了。”

  “也只有她能奈何这些木头、铁器了,”龙白月苦笑,“可我们能不能捱到救兵赶来?我怕追兵……”

  “这境地也只能听天由命啦。”明窗尘如今倒彻悟了似的,境界更上一层楼。

  显然那一厢公输灵宝早就准备好接应他们,龙白月并没有担心多久,便看见宝儿风风火火回到他们跟前,一张狐狸脸竟然眉花眼笑:“来了来了!”

  就见公输灵宝喘咻咻跟在宝儿身后,背着工具箱冲他们招手:“我躲在江边等了好久啦,凌云在看着船呢。”

  “船?”龙白月疑惑——这天寒地冻的江面都结冰了,如何驶得船?

  公输灵宝却不给龙白月时间多想,她一手凿子一手锤子,剑拔弩张的拒马枪就像是她的老情人,还没被她摸上两下便一根根酥倒,豁开个一扇门宽的缺口供紫眠他们从容而出。

  龙白月大喜过望,一行人就此离开燕营,趁夜摸黑往江边逃去,与等候已久的贺凌云会合。当龙白月在一块巨大的江石背后看见贺凌云与他准备的逃生工具,这才明白何谓灵宝口中的“船”。

  他们当真弄到一只小舟,与众不同的是这只小舟搭在一架雪橇上,因此可以在雪地中来去自如。

  “这样渡江,哪怕冰撑不住裂开,我们也不会掉进水里的。”灵宝解释道。

  龙白月连连点头:“这的确是个好点子。”

  紫眠与贺凌云相视一笑:“走吧。”

  风雪大作,火把却照得燕营内外亮如白昼。黑袍将军半面龙领着麾下十五万人马,于此刻进入燕营与元宜会合。

  他如今已不再是水牢中肮脏的模样,铁塔般魁梧的身子,行动时健步如飞,向四周散发着逼人的煞气。他被将士们簇拥着,在燕兵山呼万岁的咆哮声中走进燕王大帐,第一眼便看见陈设在桌案上的金盘——里面放着元昕死不瞑目的头颅。半面龙阔厚的嘴唇扯出一抹狞笑,踱步上前抓起头颅来细看:“老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可见那同生共死的毒誓,不过是一句屁话。

  主将元宜在一旁恭顺地俯首称臣:“燕营十二万人马随时听候陛下调遣,其余三路大军不日亦将抵达,归于陛下麾下。”

  “嗯。”半面龙满意地点点头,将元昕的头颅丢进金盘。

  “另有一事望陛下恕罪,”元宜抬眼察言观色,谨慎禀报,“方才手下来报,燕营走脱一人。”

  “谁?”

  “天师紫眠大人。”

  “哦,”半面龙盯着元宜,沉吟片刻笑道,“不妨事,朕已另招了一位天师,此人法力无边,朕十分倚重。”

  元宜一愣,他原打算借紫眠大人做幌子,希望能以此转移半面龙的注意力,推迟兵权移交,未曾想竟又牵扯出一位人物。

  这时便听见帐外有小童唱喏:“天师大人求见燕王陛下——”

  “说曹操曹操到,”半面龙闻言一笑,对帐外朗声道,“有请。”

  元宜棕色的瞳仁微微收缩,定睛细看进帐之人——只见一位穿着法衣的年轻道士款款入内,他身型颀长却略显单薄,看上去比紫眠大人略长两三岁左右,一张阴柔精致的脸,却神色阴寒,一双眼睛更是刻薄得像两把刀子,好像随时准备把对面人的鼻子削下来。

  “贫道翠虚,见过陛下。”道士一甩拂尘,举手投足皆仙风道骨,离尘出世。

  来者正是翠虚,他与半面龙见过礼,稍稍偏脸瞥了元宜一眼,刻薄双眼竟泛起讥嘲笑意。

  “天师,你看我们攻打江南可有把握?”半面龙笑着问。

  “贫道正是为此而来。方才贫道在大营四周略作察看,算出明日正是南攻的好机会。”

  “哦?”半面龙兴味盎然,正待细问,却被元宜抢白。

  “天师大人莫不是看江面都已冻结,要我们明日走冰上过江?”元宜嘿然冷笑,“只怕大人不谙兵法——我军弃战船不用,涉险过江迎击岸上敌人,无疑处在劣势,此乃兵家大忌。”

  “为何不用战船?”翠虚笑得一派天真。

  元宜一怔,恼起来:“天师在开玩笑吗?长江封冻,如何驶得战船?”

  “若无法使战船派上用场,翠虚岂不愧对陛下厚爱,”翠虚转而面向半面龙,欠身一揖,“请陛下准许贫道放肆……”

  雪橇载着船滑进冰面,龙白月抱着狐狸宝儿与灵宝坐在船里,三个男人推着船往江心走去。离开岸边硌脚的碎冰,不大一会儿冰面便光滑平整,贺凌云见推起船来不费力,便将紫眠往船上赶:“你有伤,先上去躺着,免得有突发状况时你行动不便。”

  紫眠无声一笑,乖乖上船与龙白月坐在一起。就听明窗尘忍不住聒噪:“什么突发状况?冰面开裂吗?”

  “难说,”贺凌云皱眉望向江心,“虽说今年奇寒,可长江毕竟是天堑,我不信它能冻得多坚实……”

  话音未落,像是回应贺凌云的疑虑,他的脚下果然传来咔啦一声,极细极轻。

  “不好!”贺凌云一把抓住明窗尘的背心,将他扔上船,就听脚下咔啦咔啦声不停响起,一声高过一声。一语成谶,贺凌云推着船飞速向前滑,整个人也顺势伏上小舟。

  这时便听得轰然一声巨响,船下冰面豁然张开一口黑森森的巨洞,龙白月只觉得身子忽然下沉,忍不住尖叫出声。

  水花四溅,小舟拍上寒水,不住的晃荡,众人心有余悸的伏在船上,大气也不敢出。半晌后紫眠无奈开口:“果然冰面太薄。”

  贺凌云额上沁出冷汗,懊恼地抱怨道:“妈的,竟然被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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