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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男子仍不回答,抚着她的脸,轻声叹道:“听说那晚,周显已把你吓着了?连那屋子都不敢住了?”

  闻言,翟兰叶惶恐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突然就……就上吊自尽?我照着你的吩咐做,以为他最多就伤情几日,怎么会、怎么会……是不是我害死了他?”

  “傻姑娘,这是他自己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男子的声音愈发轻柔,手滑落到她耳边,摩挲着耳垂,“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我在京城里,每次接到你的信,心里都欢喜得很。”

  “为何不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也会做得很好。”她急切道。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你见过陆绎了吧?觉得他为人如何?”

  他安慰着她,目光随着手慢慢滑下,慢条斯理地撩起些许她的裙摆,端详着她如玉雕的双足……

  “只见过一次,刚见时他问起周显已之事,我便有点恼了,后来他就不再问了,只闲谈些琐事。后来他还派人送了些香料和小点心与我。”

  “小点心?”男子微微侧头。

  “是小米糕,我也奇怪,怎么会送点心,后来听说他闲暇时喜好自己下厨。”

  男子不由大笑:“你被人耍了,他岂会做这等事情,定是有人从中捣乱……但如此说来,他对你并未上心,不过是敷衍而已,否则怎会让旁人这般戏弄你。“

  “是兰叶无能。”

  男子笑道:“不相干,我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被你所惑。”

  “公子不怪兰叶?”

  “当然。”他心不在焉答道,专注地在她脚心轻轻划着圈圈。

  翟兰叶羞涩而局促地缩了缩脚,却反而被他握住。早春风寒,足踝裸露在外,冻得冰冷,而他的手带着某种奇异的热度,瞬间让她打了个激灵。

  “公子……”她不自在地轻唤道。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它才六寸二。”

  男子抬起另一只手,沿着纤足的轮廓摩挲,仿佛在观赏一件精雕细琢的绝世真品。翟兰叶脸羞得通红,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心中只担心会有人突然闯上来。

  直过了半晌,只听到他一声叹息,无比惋惜道:“现在是六寸七吧。”

  翟兰叶惊讶于他的精准,点头道:“是的。”

  “可惜了、可惜了……”男子遗憾地放下她的脚,温柔望着她,“能跟我回京城的,足长不能超过六寸六。”

  “什、什么……”翟兰叶怔怔的,压根没听明白。

  “这是我早些年就立的规矩,你看,我也没法子,是不是?”

  他仍是微微笑着,语气温柔地简直能滴出水来。

  “这些年,我、我……我一直等着您……”翟兰叶双目尽力睁大,也不敢眨眼,却仍是无法阻止眼泪成串成串地落下来,“我心里只想着您,您的吩咐我从来没有违背过。”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爱怜地看着她的眼泪滑落,一滴一滴如珍珠般渗入玄狐毛中。

  离开渡口已有一盏茶功夫,长桨一下一下地划着,水波映着月光,粼粼闪闪。

  今夏立于船尾,环视周遭,原本目光所及之处还有两、三条船儿,不知何时隐没入黑暗之中,再侧耳细听,除了水声,竟是一片静谧。

  船头处的高庆也察觉到周围安静得出奇,带着几分蹊跷,本能地将手按在绣春刀刀柄上,一双厉目毫不放松的扫视着四周……

  “此处水道复杂,划快点,快些进入城的水道。”他吩咐船夫。

  船夫不敢违逆,加快手中的动作,船桨哗哗地激起水花无数。船飞快地向前驶去,却不料才片刻功夫,只听得“咚”得一声,船身大震,像是在水底撞上了什么硬物。

  今夏踉跄着扶住船蓬,方才站稳身子。

  高庆也是差点跌入水中,朝船夫怒道:“怎么回事?!”

  船夫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也不知道,可能是撞着什么了。”

  “还不快划!”

  “是、是、是。”

  船夫连声应道,操起船桨欲划。船桨刚入水,就如插入石缝一般,半分动摇不得,船夫大惊之下,用力去拔。

  “怎么回事?”高庆心知有异,他水性不佳,在陆上尚能冷静,但在船上遇险却难免心浮气躁。

  船夫还来不及回答他的话,整个人反倒被船桨拽下水去,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咕咚咕咚冒了几个泡后便再无动静。

  周遭复回复初始的静谧,平静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水底有人!

  今夏全身绷紧,缓缓蹲下,直至低伏在船板上,一手已经抽出朴刀,静静地等待着……

  原本在舱内看守沙修竹的两名锦衣卫也抽出绣春刀,紧张唤道:“校尉大人!校尉大人!”

  “怎么了?”高庆又是紧张又是恼火,不放心地环顾周围,然后抽空往里看了眼,口中骂道,“大呼小叫地作甚?”

  “大人……”

  一名锦衣卫指着船舱底部,他们的皂皮靴已经湿透,不知什么时候,船底同时多了好几个缝隙,而水正在往上冒。

  高庆一个箭步抢进来,伸手就割了方衣角去堵缝隙:“愣着作甚,快堵上!”

  “水是莫名其妙就突然涌出来的,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大人……会不会有鬼魅作祟?”在水边的人几乎都曾听说过水鬼索命的故事。

  反手给了说话者一个清脆的耳光,高庆冷冷道:“去船头守着,只要有东西冒头就杀了他!管他是人是鬼!”

  那名锦衣卫什么都不敢再说,快步行至船头,抽刀警惕地守着。

  今夏低伏着身体,借着月光瞥了眼沙修竹,想从他神情中看出些许端倪,但看起来沙修竹垂目低首,加上船舱内昏暗一片,压根看不清他神情。

  船头处有水花溅开的声音,高庆飞快地转头,刚刚还在船头的那名锦衣卫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校尉大人……”

  余下的另一名锦衣卫明显声音有点发哑。

  高庆狠狠塞好另外一处缝隙,粗声道:“你把剩下几处堵上,看好他!……还有你!趴着作甚,六扇门怎么尽是你这样的废物!”

  “你不是废物你下水去啊!”

  今夏恼怒道,她最烦这种没法解决事情就知道骂人的主儿。话音才落,忽然瞥见身侧水面上有物件缓缓浮上来,一丝丝、一缕缕,黑得让人心悸,凝神定睛望去,竟是长长的乌黑头发随着水波荡漾……

  究竟是人是鬼?!她倒吸一口冷气,顾不得多想,挥刀就往水中劈砍,水花哗哗溅了她一身,却是刀刀落空,水面之下仿佛并无任何实体,只有纠纠缠缠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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