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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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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和他的身份如何不配,就算我与他因为家族和皇上的缘故不能结姻,就算我身为皇帝的女人不能有二心……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我无愧!因为,姬婴和你们不一样!” “你!”姜仲气得脸都红了。 反观姜沉鱼,却是越来越镇定:“看看自己,父亲,你看看你自己。你在朝三十年,身为百姓的父母,身为国家的栋梁,都做了些什么?看看你的政绩:奎河水难,薛怀亲领将士前赈灾灾,与百姓一起住在草搭的棚子里,整整三个月;姬婴则负责后勤,将钱粮衣物源源不断地送过去……你呢?你在做什么?你在忙着训练你的死士们。淮北瘟疫弥漫,是姬婴去治;书生结党闹事,是姬婴去劝;童乡大雪崩山,是姬婴去救……当国家有难,当百姓无助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你还在训练你的死士们。没错,你培养出了当今天下最出色的死士,但那些死士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原本也该是被父母疼爱被亲人呵护的孩童,却小小年纪就被鞭策毒打,用最最残酷的方式训练,死了多少个才能最后出一个?而出来的那些暗卫,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的杀人机器。我知道为了姜家你做了许多,你付出了许多,但是,天下不仅仅只有一个家啊……” 姜仲被这一长串话呛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生于官宦、长在相府的我,从小到大所见的大都是官吏贪婪、自私枉法的一面,连哥哥那样的草包,因为是右相的儿子,都可以混于朝野手掌大权……却在某日让我看见了那样一个人,您说,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又如何才能不喜欢他? 喜欢美好的东西有什么错?喜欢品德出众的男子有什么错?”姜沉鱼说到这里,嘴唇颤抖,一瞬间转成了悲凉,“可是……父亲,你杀了他。你用不入流的、卑鄙的手段,杀死了姬婴。” 姜仲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我不得不杀他。” “不得不……好一个不得不。”姜沉鱼冷笑,“当年,你不得不舍弃杜鹃,因 为她双目失明;后来,你不得不杀了杜鹃的养父养母,因为怕走漏风声;再后来,你不得不给画月下药,让她终身不孕,因为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再再后来,你不得不把我也送进宫中,因为你要一个皇后……父亲的每一步都是不得不呢……” “沉鱼,”姜仲忽然唤了她的名字,用一种异常严肃的方式,“你恨我,我可以理解;你不肯谅解我,我也没关系。但是,为父这一生,也许于国于民并无建树,但却对得起整个家族,对得起列祖列宗。” 姜沉鱼别过了头,凝望着桌上的烛火,淡淡道:“对,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区别。你是为了姜氏这个头衔,为了门楣的光鲜。而我……”她转过头,正视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字道,“比起家字,我更看重人字。杜鹃、画月,那么那么多人,本来都可以有幸福的人生的,是父亲你一手摧毁了他们。我是你的女儿,我姓姜,这个姓氏我无法更改,但是,我也是沉鱼,作为沉鱼来说,我是一个人,所以,我要求的是——公道。一个身为人,长于天地理法间,所应有的公道。” 姜仲被她眼神中所透露出的那种坚毅和决心所震到,一时间,眼前这个自婴儿起便亲眼看着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女儿,显得好生陌生。 她分明站在那里,离自己不过三步之远,却像是站在一个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企及的高度之上,用一种冰凉的目光俯瞰他。 其实,说到底,姜沉鱼不了解他,他,又何曾了解过姜沉鱼? 姜仲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而姜沉鱼已转过身去,缓缓道:“夜深了,父亲久待此地不妥,请回吧。” 姜仲忍不住唤道:“沉鱼……” “还有,”姜沉鱼用一种更平静也更淡然的口吻道,下回,请父亲称呼我为娘娘。” 姜仲彻底呆住,愣愣地看了她半天,最后转身,一言不发地打开门走了。 门没有关上,怀瑾怯怯探头,见姜沉鱼背门而坐一动不动,便担心地走过去道:“小姐……” 唤了一声没有回应,便绕到了前方去扶她的肩:“小……”话只说了一个字,下面的姐字就硬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音。因为,她所看见的是——姜沉鱼睁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眼中有两行液体滑落下来,在雪白的脸颊上触目惊心。 那不是眼泪。 而是…血。 是夜,除了淑妃泣血以外,宫中还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明明看似已经平静下去的曦禾夫人,在第二天宫女推开宫门准备为她梳洗更衣时,赫然发现——她竟然一夜未眠! 第一缕晨光柔柔地披上她的身躯,她坐在地上,手里抱着姬婴的白袍,披散着一头瀑布长发。 发与衣袍同色。 “……真是作孽啊,怎么就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一早探听到这个八卦的握瑜边为姜沉鱼梳头边絮絮叨叨道,“而且还听说她谁也不认识了,宫女们看见她那个样子,就连忙找太医给她看,但只要有人靠近,她就暴怒尖叫,见谁咬谁。听说一早上就已咬伤了三个人了。” 姜沉鱼皱了皱眉,道:“那太医去看过了吗?” “去了啊,但也无法靠近呢,被咬的三人里就有江淮江太医。” 姜沉鱼想了想,道:“派个人去请东璧侯。” “噢……好。” “侯爷一到,就带他去宝华宫找我。”姜沉鱼说罢,披衣起身。 握瑜睁大了眼睛问:“小姐这会儿也要去曦禾夫人那儿吗?” 姜沉鱼注视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悠悠地说了一句:“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皇上今天不会早朝了。 她果然没有猜错。 早朝在昭尹听闻曦禾的事情后被取消了。而当姜沉鱼赶到宝华宫时,昭尹正在怒斥宫女:“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夫人的?她白了头发你们竟然要到早上才知道?” 十几名宫女哆嗦着跪了一地,领头的那个哽咽道:“夫人一向是不让我们留夜的。所以昨晚我们见她看上去没什么事了,就都退了……哪料到她、她竟然……” “一群没用的废物!”昭尹将她一脚踢倒,怒冲冲地走到蜷缩在梳妆台旁的曦禾面前,扣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结果毫无例外地遭到了反抗。 曦禾张口就咬,狠狠咬在他手上。 昭尹却没有退缩,硬生生地把她拖了起来,厉声道:“咬啊!尽管咬!朕倒要看看你能咬到什么地步,疯到什么地步!”说着,强行将她扯到镜子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逼她去看镜子,“你看看,你给朕好好地看看!你以为疯了就可以了?你以为头发白了就可以了?告诉你,叶曦禾,没这么容易!你疯了也还是朕的人,你丑了也还是夫人。你这一辈子,还远远没有到头呢!” 他用力一推,曦禾就软软倒了下去,眼泪鼻涕一同流下,号啕大哭起来。 一旁的江淮看得是胆战心惊,连忙上前查看昭尹的手,只见手腕处深深两排齿印,已经开始渗血。那一口,咬得着实不轻。 “请容臣为皇上包扎。”江淮一边跪下,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药箱里取出纱布和药膏为昭尹包扎。 昭尹却将他推开,再次走到曦禾面前。这一次曦禾学乖了,没等他走近就拼命朝后躲,一边躲一边踢,不让他靠近。 姜沉鱼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忍不住深深叹息: 太难看了……这个样子的昭尹,和曦禾,都太难看了……这时殿外的太监高声喊道:“东璧侯到——” 下一刻,江晚衣行色匆匆地出现在门口,看到屋内的一幕,他也懵了一会儿,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道:“皇上,别这样,皇上……” “放开我!”昭尹推开他的手,继续去抓曦禾的脚,而曦禾一边踢一边哭,凄亏的叫声几乎令人震耳欲聋。 江晚衣双腿一屈,扑地跪倒,急声道:“皇上,请给微臣三日时间,让夫人恢复原样!” 昭尹的动作立刻停住了,斜睨了江晚衣一眼,江晚衣拼命磕头,额头汗如雨出。 昭尹冷哼一声,收手直起身道:“好,朕就给你三日。三日后,曦禾夫人若是不能恢复,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江晚衣深深一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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