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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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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满月之后,我觉得元寿更爱哭了,一点点的不适,他总要哭得惊天动地,我怜惜他,连同本来该怜惜弘昌的一道都给了他,所以,只要他哭,我就一直抱着他,不论白天深夜,也不论我原本在做什么。 于是他哭,总是要我抱着才能止住,而安抚他,被他依赖,已经渐渐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只是,这次我这个做母亲的,在这个时候,却被远远地隔开,完全插不上手。 “还是我来吧。”我坐稳后已经没有那样眩晕了,见奶娘仍旧没能让元寿止住哭声,不免有些着急,想看看孩子怎样了。 “让他们来吧,这点事都做不好,还留着有什么用。”胤禛却制止我,冷眼看奶娘额头上细密的汗。 “可是他在叫我。”我急了,推开胤禛压着我的手,就预备要下地。 “晓晓,”胤禛猛地伸手,用力将我抱住,按在怀里,“他满月了,所以现在也要开始学会痛了、伤了,不能一辈子赖在额娘怀里。” “你在说什么,他还那么小,元寿还那么小。”我忽然就哭了,因为我已经不能忍受元寿的哭声,只是我挣不脱胤禛的怀抱,只能胡乱地用手打他、推他。 “这样你也不能忍受,那——”他欲言又止,终于挥手,让奶娘和其他人退出去,才把我推回在床上,“分离是我们这样的家庭,每一对母子必须要通过的考验,就当——就当这是你们的第一课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得到我的安慰,元寿的哭声一直回荡在院子里,由洪亮到嘶哑,一声比一声更加委屈。 “他还只有一个月,你不能这么对他。”我拉住胤禛,“把他抱回来,再这样会哭坏的。” “你多担心自己吧,你的身子一直也没休养过来,这些日子,让元寿和奶娘睡吧。”胤禛拉开我的手,提高了声音说,“来人!” 小星和桃儿都低着头进来,只听他说:“好好照顾你们主子,出一点差错,都仔细了。” 屋子里一时变得冷森森的,两个小姑娘被胤禛吓得半死,只知道过来死命地按住我,而我也放弃了挣扎,任她们的手用力地捏在我的手臂上,那里再痛,也比不上此刻的心痛。 看着他几步走到门口的背影,我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冰冷得无所依托,这一年来,我究竟是被他营造的假象骗了,还是被自己希望平静安稳的心骗了?眼前的这个,才是本来的他吧,上一秒还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元寿,转眼间,也可以这样无所谓地任他号哭。 看看,我让自己陷进了怎样的进退两难中。 这是我的报应吧,我不能原谅胤祥在我生死未卜时的再娶,连带着抛下了幼小的弘昌,这一定是老天给我的报应,让我也不能亲眼看着元寿长大。 有得有失,有欠有还,果然。 喉头很甜,我无力地任她们按我躺回床上,心里却有些糊涂了,我明明没有吃糖呀? 失去意识之前,我一阵猛咳,只觉得有黏稠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我的口中溢出。 再清醒时,我并不意外地看到胤禛,大约我又病了很久吧,因为他看起来很糟糕,眼睛布满了血丝,下巴也有了胡碴子,若是没有他那样冷漠地将元寿带出去的事情发生,眼前看到的,该让我很感动吧。 只是,如今,我没有感觉了。 元寿仍旧躺在我的枕边,没睁开眼睛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甜甜的奶味,只是我却没有马上去看他,因为我是如此急迫地想要证明另一个事实。 “你觉得怎么样?”胤禛见我睁开眼睛,忙站起来,从放在一旁的一只壶里倒了什么端过来,要我喝下。 我微微侧了侧头,于是他说:“你身子很糟,这个汤是大夫开的,嘱咐你醒来就要喝的,乖,听话,喝了它。” 我不肯,只紧紧闭着嘴唇。 “你在别扭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胤禛见我一味地抗拒,火了,“你这样和自己过不去,不就是要我按你的要求做,你要这样地顺着孩子,我也答应你,元寿以后想怎样就怎样,我再不把他带走,强制纠正他的毛病,你还要什么,你说!”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开口,才发现,要大声地问他,几乎是不可能了。 “你问,我知道的一定答,然后,把这汤喝了。”胤禛见我开口,叹了口气,放下碗坐下,看着我,“你问吧。” “元寿是你第几个儿子?”我问,这是我最担心害怕的事情。 “我告诉过你,我之前只有一个儿子,现在,他当然是我第二个儿子。”胤禛皱眉。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加上你夭折的儿子,元寿排行第几?”我用力让自己说出这一长串字,然后喘成一团。 “元寿应该排行老五,只是之前有个不满两岁的孩子没记入玉牒,所以,他现在是老四。”胤禛回答,然后端过碗来,递到我的唇边,“你问的我回答了,现在喝了它吧,你要继续生气也好,要怪我骂我都好,总要先有些力气才行。”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什么,我只是被这个答案吓到了,元寿排行老四,那他…… 我记得的,历史上记载得很清楚,高宗纯皇帝,讳弘历,世宗第四子,母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 泪水终于大滴大滴地滚落,这就是结局吗? 转头去看睡在一旁的婴儿,苹果一样的脸蛋,恬静的睡容,我曾经以为,欠弘昌的,我可以全部补偿在他身上,却原来,我错了,这个孩子,早已注定了不能也不会属于我。 这一刻,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是,云珠,云珠如果生的是一个男孩的话,那么,元寿就可以摆脱帝王的命运,成为我一个人的孩子,他没有正式的身份,不记入玉牒也是正常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找到机会,带着他,远走高飞了? 对了,离开,地位尴尬如我,再没有比离开更适合的选择了,我走了,历史才会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只有我走,他们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吃饭,用力地吃饭,忍着恶心吃药,吃每一碗药。 离开需要体力,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体力。 我的身体的确比我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差,两个大夫私下里说,能保住命已经不错了。我碰巧能扶着人走路了,听见的时候,桃儿的脸都吓白了,而我,却只能苦笑。大夫说我曾经自高处坠下,头和内脏都有损伤,又接二连三地受到刺激,气血两亏,本来生育虽然危险,却是复原的最好时机,结果,又出了岔子,其实这些,我自己何尝心里没数。 不过,这也只是他们私下的交流,正式面对我的时候,说辞就又是一个样了,从他们的言语中,我隐约听出了胤禛似乎在威胁他什么,大约是扣住了大夫的家人吧。我如今也只能祈祷,这大夫的家人并不知道他在给什么人瞧病,这样,将来,也许还有一条活路也不一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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