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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他似未听见,犹自眉峰紧锁,末了道:“我听闻沧浪国之北有一奇域,盛产奇花异草,不知那里可会有此花?若有,我定去求来花种,你莫要再轻易将它让出。”

  她立刻接道:“有自然好,邵老太君也不必为难阮家,大家欢欢喜喜地操办婚事、和和气气地做亲家。我是不要的。”

  莫名其妙,干吗非得要她养着那东西,莫非他想着还留份情在她这儿?有道是:一枝一叶总关情。从前想到这句她会有种淡淡的喜悦,现在嘛,只觉肉麻。

  这般斩钉截铁的话让邵之思微眯了眼眸,眼前的少女神情略带不耐,灵动大眼东看西看就是不落在他身上,不禁有些颓然,那一日他说的话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难堪,只怕再难挽回。如此也好,终有一日,他会做出让她更恨更恼的事,到那时不知还有无机会这般相对?这几年她越发大了,要见她一面还得等秋日回京,见了面也说不了几句话,其实他明白,她并不曾如他一般真正情动,不过是两人有一个口头婚约才觉得他亲近。

  子夜国的女子善歌,无论尊卑贵贱,敲起牙板便能唱上两句:“上京长梦思郎夜,明月只知照离人……”

  朗日晴空,邵之思的心中却莫名响起两句月下离人的唱词,那几年冬日每回送她离开上京,在渡口总能听撑船的阿姑替人唱起离歌,直唱得船上船下俱是悲凉,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子夜宫建宫年深日久,处处花木幽深,阮梦华离了邵之思后急急一阵前行,来时那个小宫侍早已不见,刚刚与邵之思相见那处过于偏僻,没有了人带路,她竟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一池子水清澈如镜,与来时瞧见的镜羽宫那池是否相同?她拿不定主意该怎么走,偌大一个深宫,走了半天不曾遇上一个宫侍。

  忽然听到一阵阵压抑的抽泣声,还有人在低低地劝慰,“莫要哭了……主子心情不好,日后……”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只见两个小宫女蹲在一块湖石后说着悄悄话,其中一个哭得鼻子眼睛红彤彤的,花绢手帕湿得能拧出水来,正伤心地往下掉金豆,泪眼蒙眬中看到湖石上探出一张俏脸,吓得一口气噎在胸口,指着阮梦华说不出话来。

  “你们是哪个宫的?”

  另一个宫女眼尖,瞧她素缕环佩,不是普通宫装,站起身施了一礼道:“奴婢们是贤贵人宫里头的,这会儿是派饭的时辰,出来迎接膳房的公公,不知您……”

  怪不得她饿了,已经这么晚了。贤贵人是哪个,她并不清楚,瞧她们的样子,似是刚刚受了点儿委屈。

  “很好,你们知道紫星殿怎么走吗?”

  一说紫星殿,两个宫女明白过来,更见恭谨,细声细气地回道:“嗯,绕过这池子往东走,过了薇霞殿就是片竹林,穿过去就到了正宫道,一路全是游廊,极好认的。”

  来时确实走了许久的长廊,那就没错了。她看了看两人,好奇地问:“你哭什么?”

  “没有,奴婢没有哭。”小宫女抽着气连声否认。

  她笑了笑道:“还说没哭,都成这样了。算了,我先回去,有空可去紫星殿找我,还要谢过二位指路之情呢。”说罢她沿着水池边往东边去了。

  两个宫女愣愣地看着她走远了,才敢说话:“姐姐,那位让咱们去紫星殿呢,我没听错吧?”

  “好像是这么说来着,还要谢谢咱们给她指路。”

  “不是都说她……哎,她好像走得有点儿偏?”

  “……”

  阮梦华站在一片空旷的玉石空地上,苦恼地望着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宫殿,她好像又走错了,明明已经绕过池水,也遇上了一片竹林,怎么会走到这儿来?

  这座宫殿与别处不同,殿门紧锁,高墙森森,正中央该是挂着匾额写着殿名的地方却用了白色绫绡紧裹,生生透着股寒意。这难道是座空殿?平日华太妃护得紧,她又不与人来往,各方消息闭塞,实在猜不出来眼前的是哪宫哪殿。母亲曾说过后宫之中便是炼狱,凡入了宫的女子均需清寡单调地了此一生,甚至常有惨绝人寰之事发生,所以她从没有要入宫的念头,乐得在外头逍遥自在。

  无故想起母亲,再想起传闻中曾听到过的种种流言,阮梦华的心蓦地揪疼,眼看着四周空旷,自己一人独立其中,霎时有种身软发虚站立不稳的感觉。刚要定定心神离开这里,猛听到身后有轻轻地呼吸声,她很确定不是风声,也不是落叶盘旋而下的声音,实实在在有个人站在自己身后。喏,地上短短的影子有两个,一个是她,一个便是那个人的。

  光天化日居然有人能如鬼魅一般跟着她,一瞬间她汗毛倒竖,不敢稍动,脑中急转闪过种种念头,在心里咬牙切齿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单独在子夜宫里行走。背后那人也不说话,两方僵持被一阵腹鸣声打破,却原来有人耐得住性子可耐不住腹饿。

  阮梦华在那人的大笑声中转过身子,惊惧之后怒气陡生,“姓云的,原来是你!”

  看着一身正统医官细麻衣的云澜笑得开心,她恨得牙痒痒却也无法。

  云澜不知自己为何总爱逗弄她,按说自己“老”大不小的,那丫头甚至叫他“大叔”,当然她是故意那样叫来气他,通常被气到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笑过之后,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座宫殿,问道:“是否迷路了?丫头别太生气,我进宫替贵人们瞧病,正巧看到你在水池子边跟人问路,便跟上来,以便不时之需。果然,你又走错了。”

  阮梦华汗颜,杏洲城大街小巷她可从来没有走错过,回上京也能分得清东南西北,可一进子夜皇宫就不行了,记得幼年时头回进宫便因迷路被先皇后遇到送回去。难道她与子夜皇宫犯冲?

  “那你也不必如此吓人,大白天的我真当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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