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宫女子 | 上页 下页


  怎奈时气所感,主上自回宫廷后,身体愈发不大好,还未到中宫殿探视,又卧病在床,一时宫廷局势紧张起来。因三殿抱恙,除东宫世子外,论辈分,宫中最高长辈自是嘉荫宫恭嫔徐氏。

  恭嫔徐氏原是大殿内人,二十年前蒙受圣恩,一跃成为主上的后宫,册封为从四品淑媛,先后生下仁和翁主、仁顺翁主,诞下永信君。永诚君,主上龙颜大悦册封为嘉荫宫恭嫔。

  嫔是宫中女官最高品阶,在内命府为正一品,相较于早年服侍主上的后宫淑仪朴氏,恭嫔成为严宗最近二十年来最受恩宠的后宫。

  敬妃卧病,恭嫔自是以示表率,持汤药侍奉。我立于殿外,远远瞧见恭嫔的软轿和淑仪朴氏的软轿,只见嘉荫宫至密尚宫冯尚宫扶着恭嫔的手缓缓下轿。

  恭嫔上穿玫瑰紫绀丝唐衣,下着宝蓝色嵌金边筒裙,满头珠翠,头上一对碧玉钿,绿汪汪的,照得人越发鲜亮。

  她虽然年方四十,岁月似乎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略施脂粉,白净、细腻,只是眼角隐隐有些细纹,那细纹极细密的,仿佛用手轻轻一挥就能挥去,再配上鲜亮的装扮,最多能看出三十出头的年纪。

  恭嫔是如此的艳丽多姿,站在她身旁的朴淑仪,年纪还比她小三岁,那暗黄的脸满是憔悴,再衬上一身浅黄纹的唐衣,越发黄成一团,暗淡无光。这一比较,主上恩宠恭嫔,自是不在话下。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恭嫔和朴氏先后离开内殿,吴尚宫皱着眉冲我招手,裙摆摇动、步履匆匆。我暗叫不好,她平日里走路虽说是急,那裙摆只是轻摇,颇为端庄的,今天急得如此这般,必定不是好事。

  刚入里间,还未及行礼,只见敬妃欠起身:“拟教旨,东宫膝下子息艰难,为保王室之根基,令吏曹择吉日为东宫选秀,全国二十岁以下未出阁之处女,下达禁婚令。”

  11

  我铺开纸,自是细细写录,吴尚宫服侍敬妃服汤药:“娘娘,依奴婢之见,适才那些话是将激法,嫔宫娘娘正在小产调养期,选秀之事,是否过于急躁些。”

  敬妃推开药碗:“我又何尝不知,但又能如何?嫔宫最是可怜的,可是她生不出儿子,难道要为了她,断了这个国家的香火?刚才那些话最是可恨,但句句在理,我又能如何?”

  “不如奴婢安排几个内人到东宫殿,娘娘以为如何?此番即使选秀,所需时长,宫女们是现成的,也不会有人闲话。”吴尚宫自是给敬妃出谋划策。

  敬妃吃罢药,摆摆手:“东宫殿侍寝的内人也有几位,不曾见一男半女生出来。”

  吴尚宫扶敬妃躺下:“关键是选人,东宫殿的内人,年纪过于娇嫩,依奴婢之见,要选身强体健,宜子宜孙之相的女子。”

  “我想着选秀从士大夫家里挑符合资质的小姐,生出的孩子清俊聪明,宫人所出之子到底是欠调教的。”敬妃终于袒露了心声。

  吴尚宫却将双手拢在唐衣里:“娘娘,原来三位嫔宫可是名门闺秀,个个都是花上挑花的。特别是现在的嫔宫,哪一项不人尖呀!长相、身材、家世、体形,似乎不在这些。”

  敬妃睁开眼,直勾勾地望着吴尚宫:“你这是何意?”

  吴尚宫附在敬妃耳细语:“其实奴婢是想……”尚未说完,敬妃忙摆手,“不行,绝对不能如此。”

  吴尚宫只得抽回身,彼时,我已拟好教旨。敬妃却说:“先放一边吧!吴尚宫,我想想你的话也不无道理,你让郑尚宫写一份安抚嫔宫的书信,再备上大礼,晚些时候你替我再去探视嫔宫。”

  之后,我便退到内殿书房写探视文书,刚入书房,有些为难:“娘娘,中殿娘娘未交待具体写什么,小女该如何下笔?”郑尚宫深深吸了口气,瞅了我一眼:“问安的行文你没学过?难道还要我教你?”

  我畏惧地低下头,随着书房的门一关,我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其实吴尚宫离开后只是将门轻轻拉过来,因我心中惧怕,不知从何下笔,故觉门重声响。这就是宫女的生活,森严的等级、绝对的权威,只有作小伏低,才能安身立命。

  其实我错了,就算是作小伏低,如此恪守本分,虽然可以得已暂时保全自己,可是到了紧要的时候,只能是他人的垫脚之石,被人在关键时候推出去,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很快这一幕就即将登场。如鲜花般的生命,被暴风雨夺去,是我在宫廷生涯中第一次。第一次经历血雨腥风。而且,是借着我的手,直到死了人,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12

  当我回到住所,已是灯火阑珊。今天左不过是在中宫殿写书信给世子嫔,之后便站在殿外奉召。虽然撰写文书不知从何落笔,有些许费神,不过还是用用心就能拟好。

  如此我已觉得十分疲乏,而吴尚宫一把年纪,上下打点,服侍敬妃汤药,接待恭嫔等后宫,与敬妃出谋划策,又替敬妃到东宫殿问安,直到此时,还在中宫殿服侍敬妃。我不由得对她泛起深深的敬意。真是了不起,不愧为宫女中数一数二的女官。

  用手扶了扶脖子,正想松松筋骨,门外一阵敲门声:“是我,高内人。”我连忙拉开门,叫她进来。高内人谨慎地拉上门:“多亏了嫔宫这事儿,才瞒天过海。”

  我也长长地松口气:“可不是吗?现在中殿娘娘和吴尚宫娘娘一门寻思着为东宫选秀,安排生儿子的事,暂时不会理你这档子的事儿。”

  高内人俯下身,一面解开腰间的玉牌,一面向我说道:“这玉牌你不是一直喜欢吗?我送你好了,你替我挡这么大的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我拉过她的手:“好啦,这玉牌是你家传的,听你说还是你父亲从明国带来的什么和玉,价值不菲。你常年戴在身上,如见你父亲,我不跟你要这个。”

  高内人硬是将玉牌摘下来硬塞到我手上:“救命之恩,这玉又算得了什么?”我将玉牌接了又重新系到她的衣服上:“真要谢我,就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她垂头不语:“不行,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我不觉大为光火:“难道他比我还重要?”

  高内人沉默了半晌,轻声叫道:“容儿。”

  容儿是我的闺名,除了慈亲再没人叫过。一入宫不是叫小宫女,就是郑内人,和现在的郑尚宫,只有高内人知道我的闺名。她这么一叫我心里又软将下来,手戳在她脑门上:“你呀,以后总是会犯在这事儿上。”

  她方舒展了笑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十分温柔,特别是那张小巧而粉嫩的樱唇,既小巧又不失厚泽,颇有质感,总令人有想一亲方泽的欲望。

  我打开小桌上的阁子,拿出在宫外给她买的发带:“这个给你,你不是最喜欢莲花吗?”高内人欢喜地接过发带:“当然喜欢了,出淤泥而不染,琢清莲而不妖。”

  她的诗词功底非常好,对于诗词有很独到的见解。这也是为什么我与她比与杨内人更亲近的缘故。高内人是经得起推敲的,我们有很多共同的话题,而杨内相较于她过于浅薄,除了生得好看,和所有的宫女一样,都俗不可耐地想要给王侍寝,我自然有些瞧不上她。

  “喵,”门外传来一阵猫叫的声音,我听了皱着眉不觉全身一颤。高内人安抚道:“又怕猫了,别怕,别怕,不就小时候被抓过吗?我在呢!来,我绑发带给你看。”

  我一面瞧她绑发带,一面说道:“你总是这样出口成章的。”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