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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我按着“永日无言”的琴头,冷冷道:“想要我的人,首先就得打赢我!”大杲以强者为尊,我虽不强,但也绝不弱。

  拓及正色向我走来,他的气劲爆发,原来也是位准武圣。我身后,西日昌驾马赶到,却未出声。他不出声,没有人敢出声。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情形却急转直下,蓼花快步走到拓及身前,一拍他胸膛,大声道:“姝,这是我男人!”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声,氛围随即改变。拓及一把搂住蓼花,顺势将她扛到肩上,对我肃然道:“娘娘心意,拓及心领!”

  气场顿消,我默默伫立原地,看着拓及带走了蓼花。临走,拓及还对西日昌笑道:“陛下所言,果然从来不错!”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傻,白白让西日昌看了出好戏。虽无一人取笑我,但男人们扬尘而去的洒脱,让我无法辩驳。我不懂晟木纳。一个不懂晟木纳的人,无权在晟木纳发言。

  西日昌骑着马绕着我打圈,苏堂竹和侍女还有一干侍从都不敢上前。

  “给你‘永日无言’,就是这么用的?”

  我慢慢抱回“永日无言”,低声道:“我错了。”

  西日昌又绕了几圈,这才一把拉我上马。在回去的路上,他轻声在我耳畔问:“现在发现了吧?”

  我无力地答:“是。只有晟木纳才能接纳蓼花。”最轻视女子的地方,也是最无视女子贞操的地方。拓及也好,他手下的晟木纳军士也好,都不会在意自己的女人以前做过姬人,他们喜欢烈酒,也喜欢性情女子。女子的弱对他们而言,只相对于武力,崇尚强者的地方,也看重品性的顽强不屈。拓及能为了蓼花对帝皇的宠妃动武,已说明了他对蓼花的喜爱。

  晚间,我终于等到与蓼花单独相处。男人们在帐外饮酒划拳,蓼花紧紧地抱住我哭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肩,她最苦的日子都走过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哭停后,蓼花告诉我当日她一踏入大杲境内,就被西日昌派人抓了起来,苏堂竹那时还为她开方制药。而当我抵达唐洲,她便被送往了晟木纳。说起来很离奇,拓及见到她后,本打算将她分给一个手下,蓼花当时的反应就是跳起来,不顾三七二十一,凶狠地扑倒了拓及。她想她自己已经被羞辱了半辈子,到了这一田地,不如反过来奸了男人。结果这一奸,拓及动心了。

  我听后哭笑不得,蓼花不以为然地道:“我这不还是学你,对男人就要够狠。”

  我默然。

  蓼花踌躇了半日,忽然道:“先前你还没到,我听到了他们的只字片语。我本来还不明白,后来见你要战拓及的气势,我才明白过来,他们说的就是你。”

  我抬起头来,只听蓼花转述:“国之利器,岂可轻易示人?”

  第十章 路远莫致倚增叹

  一 武心君意

  我微微一笑,道:“真够高看我了。”

  蓼花沉思了片刻,几乎同时与我道出同一句话:“他对你好吗?”

  我们对视一笑,蓼花道:“我就知道你命硬,没那么容易死的。当年无知,听说你死了,还抚掌而笑,这次听说你又死了,打死我也不信了。”

  我感慨无言,但听蓼花娓娓道来。儿女情长的香兰仰慕的乃威严伟岸的将军李雍,而看破了男女情爱的蓼花,却获得了粗犷豪迈的将军拓及的宠爱。这是她生命的分层,由女孩成长为女人的心路。固求而不得,不求而得。决绝从蓼花身上褪色,燃起的是另一种火焰。

  “我以卑贱之身残破之躯,蒙将军眷爱,此生无憾。我经男人无数,可天底下的男人在他面前,都算不上丈夫。”

  “那你还骂他?”

  “那是两码事。”蓼花扬眉道,“凭什么男人要我就要给?他强要,我自然要骂他个狗血淋头。”

  我汗然,蓼花却柔了声,“他知那是我性子,从不计较。我高兴了,扑倒压他个天昏地暗,不高兴了,就拳脚相加口出恶言。他就任着我性子,反正我也打不过他,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他也知道,骂归骂,我心底里还是有他的……”

  说到最后,蓼花带出一句脏话,“龟孙子的,以前都白活了!”

  我不禁笑出声来。

  营地喧哗不知何时消了,侍女受命请我回帐。我别了蓼花,一路步回,只觉脚步沉重。蓼花与我不同,拓及与西日昌不同,截然不同。蓼花与拓及其实很单纯,就是彼此合意,而我与西日昌却各怀目的,以前他惦记我的天一诀,现在则看得更远,干脆把我整个都吞了,那要什么就有什么。国之利器,可见他对我的期待。这期待也算作情感,杂了点,但比什么痴情迷恋,比什么山盟海誓忠贞不渝要好得多,更真得多,至少我受得起。诚如他言,值得,他值得我付出。

  如同回应我一路的沉思,帐篷里他面无表情地坐等我。侍女合帘而退,我走到他面前,明亮的灯光,映照于晟木纳最奢华的营帐,北部精工细作的饰物家什,都充满雄美刚烈。

  我站了一会儿,道:“我回来了。”

  他凝视我许久,才道两字:“跪下。”

  我一怔,依言而跪。

  西日昌道:“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我平静地将“永日无言”放在一旁,双手交叠放于身前。他从白日忍到此刻,我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三条错。”西日昌如是道,“一,以下犯上,按照我大杲军法,挑衅上峰权威,轻者百杖重者处死。二,君前失仪,你现在可不是西门卫尉。后宫妃嫔就该安分地待在她的位置上。三,你辜负我。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第一次使‘永日无言’就是这么使的!”

  我垂首道:“我接受惩罚。”

  西日昌握起“逆龙斩”,叹道:“我大杲两大国器,一件在我手中,一件在你手里,如今却要我用其中一件对付另一件。”

  一声龙吟,“逆龙斩”光华四射。西日昌拔剑又收剑,正色道:“趴到床上去。”

  我跪趴于床,他只掀了我的裙,并没有脱去亵裤,以“逆龙斩”剑背着实在我臀上、腿上击打了一百下。打得不轻,若打于后背,必然将受内伤,若全打于臀或腿上,便会皮开肉绽。我既没有握拳,更没有吱声,只听那一声声击打声。

  打完后,他手抚我背道:“再聪明些,想想我为何不用武力对你。”

  我忍痛翻过身来,他道:“传苏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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