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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它的架子可大得很,只有用高级见面礼才请得动,桃儿,我的鸭肠子呢?”

  把鸭肠子垂近水面晃了晃,西门吹雪跟潜水艇似的吐着泡沫就浮了上来,胤禟这厮,居然没肝没肺地从我手里夺过鸭肠逗鱼,于是乎,西门吹雪迎战胤禟,鸭肠的此端是胤禟的手,彼端是西门吹雪的嘴,一人一鱼拔河角力,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西门吹雪的大尾巴猛的使出一招“排山倒海”,胤禟惨叫一声,光荣湿身,待回过神来,那鱼已经衔得战利品凯旋沉底。

  “这就叫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唉,咱们陆地生物的脸啊……”不禁手舞足蹈,终于逮着机会练习幸灾乐祸了,却冷不防被胤禟抱了个满怀,待再次分开,他干了一半,我湿了一半,气急败坏地追讨元凶,他绕着鱼池子边逃边叫:“师太谋杀亲夫了……”

  正嬉闹得不亦乐乎,却见一只巨大的海东青从天而降,鲜红色的脚环,是紧急信件……

  半晌,胤禟才从信中抬起头来,剑眉狼籍,面如青霜,“八哥出事了!皇阿玛他竟然……葶儿,我必须马上赶去,八哥他……”他的嘴抽搐了一下,竟虎目蕴泪,喉结微颤,无法再说下去……

  百十九章 浮生一焰炙如摧(2)

  原来,康熙帝在前往热河巡视途中,经由密云县、花峪沟等地,因当时恰是良妃去世二周年的祭日,故胤禩前去祭奠母亲,未赴行在请安,只派了太监去康熙处说明缘由,表示将在汤泉处等候皇父一同回京,并敬献给康熙两只海东青。但坏就坏在,太监打开黑布笼罩的鸟笼时,里面躺着的却是两只奄奄将毙的老鹰。

  康熙震怒非常,认定胤禩忤逆不孝,恶意诅咒君父,当即召诸皇子至,责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觅人谋杀二阿哥,举国皆知。伊杀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胤礽放出,数载之内,极其郁闷。胤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伊曾为人所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康熙在这里终于承认了胤礽的废而复立是其出于无奈之权衡之举!尔后,康熙说出了更绝情的话:“自此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胤禩上折子称屈,却被皇阿玛驳回再遭痛斥。

  胤禩是谁?和蔼雍容礼贤下士雅量高致的笑面佛,平生最注重自己的名声,他会吃了猪油迷了心,公然作出此等忤逆愚蠢之事?这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蓄意陷害!

  可惜康熙就是铁了心要借此机会大做文章,以彻底断绝八阿哥谋求太子之位的可能。所以,当初给胤礽定罪,整整查了半年有余,而这次康熙却查也不查,就置胤禩于不可复生之绝地!

  “九子夺嫡”中,长袖善舞出类拔萃的八阿哥,燃起的是燎原的熊熊烈火,它撼动过紫禁城,撼动过满朝文武,可惜物极必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康熙不能容忍自己的龙椅因另外一个人而撼动,就是亲生儿子也不成!于是,这起从天而降的冤案,被这样被这位“慈父仁君”所利用,如一场冰冷刺骨的冻雨,彻底浇灭了八阿哥的夺嫡之火。

  我一向认为,脑海里应该随时剔除那些个愁云惨雾,保留光风霁月或者吉光片羽就好……可是这一次,脑细胞们却无视我的意志,五天前的那一幕一遍遍地在脑海里重播、重播……

  我死死拉住胤禟的手,“你别去!我求你了!皇子不能随便离京,况且你现在跑去找八哥,只会犯了皇阿玛的忌!”

  “他不是别人,他是我兄弟!八哥不是皇阿玛说的大奸大恶之辈,他只是想得到皇阿玛的垂青看重,想为出身卑贱的母妃争气,想实现自己的抱负而已!我们是倒了太子,那是因为他无能暴戾……同样都是皇子,为什么就不能放鹿中原,任高才捷足者先得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胤禟虎目蕴泪,“八哥的悲哀,不是他输了,而是他差一点便赢了;八哥的痛苦,不是半生辛苦尽付东流,也不是遭人陷害蒙受冤屈,而是他最珍爱、最仰慕、最渴望获得其认可关注的那个人,恰恰是毁灭了他的人!”

  ……

  他心急火燎地走了,不管不顾地去寻他的八哥去了,我觉得自己堕落成了一个凄凄惨惨的怨妇,我开始讨厌池塘边的衰柳:你那枯涩的柳丝那么长,为何却系不住他远去的马蹄?我开始讨厌高耸如云的虬柏:你拽不住西下的斜阳流逝的时光,可你为什么也拽不住那只从天而降的海东青?我开始讨厌凉薄的苍穹:你就那么高高在上,纵容着伯劳东去雁西飞,对人间的憔悴不闻不问?我开始讨厌孩子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地淘气快活?我开始讨厌自己:你以为你洒几滴相思泪,九曲黄河就会溢堤?发几声沮丧的悲叹,五岳三峰便会塌方吗?

  “格格,您现在看上去像只病入膏肓的猫,快打起精神来。”连连翘我都看不顺眼了……我很怄气!后果很严重!……将所有的人支使得团团转,然后溜出了门,动起来,让自己没工夫望月感怀,没精力伤春悲秋,没心情怀古悼今。

  本想去赵大哥的医坊里做个混世魔王,却在半路上不期遭遇了雍亲王的侧福晋,年羹尧的妹妹年烁漪年大姑娘,她正兴致勃勃地坐着轿子赶路,和轿子擦肩而过时刚好被她的目光捕捉到,然后我就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年大姑娘软磨硬缠地“绑架”到了蚨果胡同外的福茗大茶楼坐下了,说什么今天这儿有个“品茶堂会”,夺魁者可以获得美伦美奂的极品茶壶一套。

  年烁漪道:“本来是想自个儿参加的,可这几日也不知怎么搞的,嘴寡淡的很,嗅觉也比不得平日,偶尔还有点恶心,可惜我这早早的就订好了位置,如今也只能瞅瞅乐子解解闷儿。”

  我道:“觉得不舒服可有请太医瞧瞧?”

  烁漪忙摇头,“四爷府里的规矩多得要命,可烦人了。每次出个门都得三请四求,倘若为这点小事请太医,不论有病没病,福晋都定是不许我再出来了。”

  可怜的姑娘!我看她气色还不错,不禁心念一转,拉过她的手切脉,只觉脉跳流利而不涩滞,脉率似数飞数之动象,指下有如盘走珠之圆滑感觉……难道真是?附耳问她月事可有延迟,她低着脑袋掰着手指算了半天,“好像是晚了几日了。”看来多半是有喜了,我看着年烁漪,忽觉心里有些感伤,这位在弥留前被雍正皇帝封为“敦肃皇贵妃”的女子,将为胤禛相继生下福宜、福惠、福沛三子,可惜尽皆夭折,没有一个成年……

  年烁漪突然天外飞来了一句:“菀葶,我总觉得你好像不大喜欢我。”

  我想了想道:“主要是因为你对钮祜禄·菡萏和耿氏两位藩邸格格态度不好的缘故。”

  年烁漪嘟起了嘴,“她们是我的情敌啊,会跟我争四爷,我当然不喜欢她们,难道我该昧着自己的本心对自个儿不喜欢的人好吗?那也太憋屈了。”

  我暗笑,会叫的狗不咬人,这个年姑娘真是直率得可爱。

  忽觉茶楼里突然安静下来,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正中青案上的七把茶壶上,轻如彩云的鸡头壶、紫泥泛春华的大彬壶、浑朴不逮的孟臣壶、苍竹翠滴的束竹壶、隔淡露看青山的薄胎粉彩壶、古树拙风的树癭壶、憨态可掬的睡翁壶……或婉然如云、或穆然如林、或素然如水、或灿然如霞,真真不同凡响!

  只见司仪环场打了个喏,回到台中朗声道:“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闻于鲁周公。茶滋于水蕴于器,汤成于火,四者相连,缺一不可,而水乃茶之母,壶乃茶之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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