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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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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什么,陛下心里,不是早有想法了。陛下既已认定,又何必多此一问?”她冷冷哂笑,风拂动她衣袍,那一袭雍容高贵的深蓝仿佛融入夜空,将她与世俗隔绝。 “你……你……”李晗死死盯着他的皇后,双眼涨得湿润,惊、怒、哀、伤……百色交缠,“若是淑妃她……你——” “若淑妃有万一,陛下要我陪死偿命么?”宋璃截口反问。 瞬间,李晗便像是泄了气一般,颓然垂下手去。“你走。你走!朕不想再看见你。你们把她请走!”他阖目长叹,好似疲倦已极。 宫人侍卫得令,便来相请。 “别碰我!”宋璃后退一步,傲然冷笑,“陛下既然如此讨厌妾,不如赐妾一纸休书,废了妾就是。何苦假做这一番,又还给谁看。‘悍妒乱家,多言离亲’,反正陛下心里都已给妾定罪了,不是么?” “你!”她至此仍强硬如斯,李晗不禁气得浑身发抖,“好。好!我——” “陛下!”见李晗盛怒已极,唯恐他就说出什么无可挽回之话来,蔺谦慌忙上前一步,截口奏道,“陛下,当务之急,救人为要。此事错综复杂,疑窦重重,臣请陛下即刻宣召三司觐见,承办察查。” 李晗忍了又忍,终于点头。“好。便照蔺公意思去办。皇后,你先回避。”他挥手不愿再看宋璃,眸光一转,落在一旁的白弈身上,张口似有话要说,踟蹰之下,却没说出口。 他不明言,白弈便佯装无觉,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眼看局势成僵,婉仪缓步上前去,拽了拽白弈袖摆。她身子不便,额角面庞渗着汗水,素手也是冰冷,但眼中全是恳切。白弈静看着妻子疲惫模样,又看一眼还解甲候在一旁的白崇俭,向李晗躬身一礼:“陛下,不知崇俭——” 李晗忙道:“他是护驾,稍后自有封赏。现下,就一齐回去歇了吧。” 此言甫一出,白崇俭已正身礼道:“谢陛下仁爱,末将还是留下的好,也不知刺客可还有余党,护卫陛下周全要紧。”说着,他看白弈一眼,点了点头。 白弈了然微笑,“陛下且请宽心,禁城内外已全线戒严,莫说刺客余党,便是只苍蝇,也休想出入。臣还有军务在身,就先行告退了。”言罢,他转身便走。 李晗面色微微显出僵白来,却也说不出旁的话来。“皇后,回避吧,不要再闹了!”他又唤宋璃退去,语声中疲态愈浓。 但宋璃依旧似全没听见一般,她只是冷冷地哂笑,挑眉睨看当场。 婉仪十分无奈,只得又上前去拉宋璃。“阿姊,别斗气,先下去再说。”她牵住宋璃衣角,软声哄劝。 不料,宋璃却拂袖一把将她推开。 “你凭什么来劝我?头一个上陛下那儿告我不是的不就是你么!你们白家人,个个都不是好东西!连你这嫁进去的也忘了本!” 耳畔笑骂凄凉,婉仪身子猛一摇晃,足下一虚便站不稳了,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已从高阶上滚了下去。 剧痛。 她摔倒在地,抱着肚子。周围乱哄哄的,许多人围了上来,有人尖声惊叫,有人在唤着她,她已分不出神去分辨。她只感觉有什么湿热的东西从她的身体里涌出,或许是血……她不敢看,巨大的恐惧仿佛无尽黑暗,瞬间倾轧而下,将她吞噬殆尽。 白郎……白郎…… 她慌乱地呼喊,几乎哭了出来。直到那熟悉的怀抱撑住了她,温暖点点传来,她才终于安心下来,一把抓住他,再不愿放手。 她感觉他将自己抱上堂去,安置榻上。人声杂乱,似有人不断催他离去。“别走!”腹间阵阵剧痛,她猛睁开眼,执意遣开众侍,死死拖住他的手,咬牙道,“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白弈想安抚她,但立刻被她打断。“你让我说吧,否则……我怕我没机会说了……”她眼中泛起异样光华,时而清澈,时而模糊,指甲已掐进白弈肉里去,在他手上留下数道血痕。她努力抬起身子,凑近他耳畔,忍痛低吟,“我拆散你们,没想到伤你……我知你这些年一直不痛快,你……你就算不能原谅我,也不要因为我亏待了孩子,再如何,这孩子也是你的……” “好了,别胡说!”白弈心下一阵寒瑟,强将她摁回榻上,唤来宫人。 “大王快些回避吧,贵主再耽搁不得了。”前来主理的尚药请他离去。 他看了一眼被宫人簇拥的妻,依稀听见她隐忍的呻吟,又被那尚药推了一把,才转出阁外去。 手腕上,婉仪留下的伤痕似有微微灼痛,他拭去血渍,抬头,看见李晗正茫然无措地站在他面前。 “十二妹……怎样了?”李晗见他出来,十分紧张地问道。 白弈不答,反问:“淑妃情况如何?” 李晗默然半晌,“还不曾醒。御医们正看护着。善博……”他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怯怯地抬眼望着白弈。 白弈便也看着他。君臣对视良久,微妙难名。 忽然,白弈深吸一口气,大笑起来。 李晗闻声一颤,整个人便仿佛在瞬间被抽空了气力,软绵绵地跌坐下去。他歪在地上,无力地垂着头,捂着脸,项上伤口又开始渗血,浸红了缠绕的白棉,闷声时嗓音发涩,“善博,如果——” “陛下此时还是什么都别问吧。”白弈冷冷将之打断,“若陛下此时非要问,那臣也只有一句话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李晗身子一僵,缓缓垂了手,失焦的眼底没有火花。 章四七 兽将搏 今时今刻,怕已是既牵不住缰,又回不了头了…… 婉仪早产,生下个女儿,细瘦羸弱得月余还不太睁得开眼,也不好动,静静如在寐中。御医们唯恐她熬不过去,又怕她失明,惴惴不安地轮番看护。但她却硬是活了下来。终于一日,当她睁开眼,好奇地去抓母亲垂顺青丝,水润剪瞳中映下的,是母亲喜极而泣的泪珠。 白弈给她取名思寤,小字阿寐。婉仪起初不答应,怨他还咒着女儿不能醒来。 白弈将女儿抱来,揉着那粉嫩的小脸,轻声低吟,“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婉仪怔忡,瞬间已心涩。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是啊,让他寤寐以求时时挂记的,永远是心上那个得不到的女人。原来这一场悄无硝烟的战争,竟是在得到之时,才真的输了…… 思绪纠结,忽然,却听啪的一声,紧跟着孩子清亮的啼哭便响了起来。婉仪一惊,回神看时,却见白弈十分无辜地抱着阿寐,面上一道浅浅爪印。那小小的女儿一面哭,一面揪住父亲的髭须不放,泄愤一般,俨然不扯下来绝不罢手。显见,小家伙此时正百般不爽,给了父亲一个愤怒的“耳光”,没想到,反而先痛了手心…… 婉仪哭笑不得,想将女儿抱回。 但白弈不给她。他将小女儿举起来,让她得以平视自己的眼睛。 很快,阿寐便发现,哭闹并不奏效,她止住啼哭,仍旧鼓着脸,嘟着小嘴,继续抓住父亲的髭须狠狠地揪。白弈巍然不动声色,任由她一双肉团小爪挠来扯去,只把双眼紧紧盯着她。 两番示威受挫,阿寐索性停下手来。她偏头看着白弈,水润眼中灵光忽闪,似有密谋。不一会儿,她松开手,十分乖顺地“抱”住父亲的脖子,捋着他颌下长缨开始撒娇。 那模样好似讨乖幼猫。白弈终于给她逗得不忍微笑,便将她重新抱下,让她舒舒服服靠在肩臂上。阿寐颇手“巧”,结好的冠缨很快就被她挠得散开,没过一会儿,又牵着解开的长缨绕来绕去了。白弈唯恐她把自己勒住,忙将冠缨从她手中抽走。这一回阿寐显得异常听话,哼也不哼。然而,下一刻,只在白弈顾着将冠缨收起时,那双肉乎乎的小手一挥,已再次无比豪迈地揪上父亲的胡须,一脸得逞的欢快,咧嘴一笑,还没长牙…… 莫非这小小丫头也懂诈降伏敌,声东击西? 瞬间,白弈表情变得极为复杂…… 婉仪旁观这一对父女斗智斗勇,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边笑边把女儿抱回怀中,阿寐便很是开心地偎在母亲怀里,扭着母亲的头发,抠母亲衣衫上的绣纹玩,直到饿了,才又哇的一声哭开来。 乳娘将这小菩萨抱到一旁喂奶去。婉仪探身拉住白弈问:“你还出去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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