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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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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喜是忧?” “有喜有忧。” 明泉颇为意外,“说来听听。” “臣喜,乃是为了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皇上虽然身为女子,但文治武功不让须眉,实可光耀青史。” 这等歌功颂德的话她这一月几乎听得耳朵生茧,因此只是漫应了一声。 “臣忧,乃是为了皇上对高阳王的处置。” 明泉眼睛微眯,“安卿有如提议?” “臣恳请皇上,从严处置!” 明泉心头一跳。这几日良心与责任一直如天平两端,不断摇摆,安临渊的一句话仿佛在责任上敲了一记重锤。“何出此言?” “樊雍之乱一起,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士兵为内战而亡,成为权力下的祭品。臣以为,不严处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安我大宣战魂。” 一个大胆奇异的念头在明泉脑海里闪现。 安临渊之所以如此焦急地想让她置高阳王于死地,莫非是知道第二封遗诏的内情? 若父皇生前在内宫最信任的人是高绰君,那在朝中最信任的应属安临渊。任何人在做重大决定之时都会有彷徨失措而想借别人来肯定的时候。就算父皇忌惮安家势力未将遗诏交给他,但难保没有透露过风声。不然何以安莲会心甘情愿地一相之尊去当细作?这里定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明泉觉得好象一只鸡蛋被敲出了一条缝,蛋青正从里面潺潺流出。 “古太妃前几日,病薨了。”她突然说了一句极无关的话。 安临渊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虽然未变,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臣已闻哀。” “古太妃的病来得委实古怪,朕甚至连御医都来不及请。” 安临渊抿唇未言。 明泉又加了一记重锤,“安卿可知……父皇在驾崩前还有什么交代?” 安临渊默然半晌,方道:“天子乃上天之子,却也违逆不过天命,皇上何不顺应天命而行。” 他果然知道遗诏之事。明泉心头说不出是一轻还是一重,“安卿可知隐瞒先皇遗命是何等重罪?” 面对她的疾言厉色,安临渊只是淡然一哂,“皇上有何凭据证明老臣身负先皇遗命?” 明泉语塞。遗诏当时扣在古太妃手中,安临渊就算有心说出真相,也毫无证据。如他这般老奸巨滑之人,又怎么会做这等无把握之事。 “当初安莲为何会答应做内应?”以安临渊的为人,若没十分好处,决不会做这等牺牲。 安临渊沉吟了下,“安郡王。” 整个鸡蛋连同蛋黄一起从蛋壳中流了出来,明泉顿时明了整个来龙去脉。 安临渊虽然位极人臣,且安莲也颇受重用,但到底只是两代荣耀,又怎么比得上郡王二字的世袭爵位?但第二封遗诏上并未写明此事,这说明安临渊手上必定有第三封遗诏。父皇原本想用两封遗诏让他们互相牵制,但没想到古太妃包藏私心,隐秘未露。而安临渊业因看出安莲有登上皇夫宝座的希望,而索性不言。毕竟未来皇帝拥有安氏血脉显然比郡王之位更加牢固,这才造成如今这等局面。 明泉坐在龙椅上背上冷汗淋漓。安临渊这招进可攻,退可守,手握遗诏再不济也有郡王之位可坐,实是稳胜不输。 安临渊站在殿上,嘴角的笑容牵扯起眼角的鱼尾纹,柔化了面上刚硬的线条,却柔化不了眼中深不可测的瞳光。 “高阳王之事,朕自有分寸。”明泉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 安临渊微微一揖,“臣告退。” 阂上的门将地上的光轻轻掩住。 须臾—— 啪!门内传来夹怒而击的拍案声。 虽然是阶下囚,但到底是当今皇上的亲兄长,在圣旨未下之前,依旧是身份尊贵的大宣王爷。因此即使困居囚室,待遇却是不同。 尚清提笔在纸上轻轻描绘着。青木接叶成林,苍碧耸天而摇,山涧水花纷溅,几欲滴出纸来。 “王爷,皇上来了。”思采边说边低头退到一边。 尚清回头。看守跪了一地,明泉率着一干人等默然立于牢房外,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好久没看清哥哥画的画了。” 尚清将画拿起,举在她面前,“如何?” 明泉看了一会,才轻声道:“树很绿,水很清,天很美。” “就是当初我们想去的地方。”他将画放回案上,“我已经去过了,所以想画出来让你看看。” 明泉眼眶一红,泪水盈睫,脚不自主地上前半步,“哥哥……” 严实对看守道:“还不开门。” 看守忙不迭地爬起,动作利索地打开门。明泉一个箭步走了进去,阮汉宸正要跟随,却被她摇手制止。 尚清回头对思采道:“你先出去。” 明泉站在门内两步处,听着门轻轻关上,众人脚步声走远,才道:“那是什么地方?” “雍州鹿楠山。” 她走到案边,手指在山涧激起的水花上轻轻一摸,“很凉快。” 尚清浅笑,“那是墨还没干。” 明泉低头看着画,沉默半晌道:“这么早用兵,实非智举。” 尚清嘴角自嘲地掀了一下,“再拖下去,只会令战乱更广。” “明知如此,也非打不可?” 他几乎是毫不迟疑道:“非打不可。” 明泉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眸子一闪不闪地看着他。 尚清苦笑道:“我们都是一样的吧。从小就在父皇的目光下长大,无论如何都想多得到一些他的赞赏和肯定,即使是错。我不甘心,很不甘心,除去一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还输给妹妹……我宁可输,也决不甘心退。” 明泉指关节反射性地抽了两下。“因为我是女子?” “不,因为我是尚清。” 明泉看着他坦然的笑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那封遗诏就在怀里,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拿出来,就可以解去他的心结,父皇的遗命就可以达成,她就无须再被良心责备。但手突然变成铁做的一样,重得半点都提不起来。 “堂堂九五之尊,和一个阶下囚毫无防范地共处一室,实非明智之举。” 尚清微嘲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你若现在要逃,还有机会。” “输就是输,逃到哪里,都是输。”他提起笔,在砚台上醮了下墨,轻轻在画卷右上落款,清逸的字体带着解脱般的放纵,“本想到时候托人转呈给你,没想到你会亲自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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