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帝女花 | 上页 下页


  “我不会害皇上的。”她静静地望着他,温声吐字,“瑾儿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我怎忍心施毒害他呢?难道,连你也信外间传言——信我当年,真的杀了父皇,去换取那独守宫闱三年的孤寂?”

  柳怀咬了唇,淡淡点头,然而眉目间仍有几分犹疑,却听她又叹息道:“其实外人看我风光,可我今日这一切得来也并不容易。瑾儿还小,当年更小,秦翦他身为摄政侯,独揽大权,这几年皇室血脉渐微,若不是有我撑着,我怕他早便废了瑾儿,取而代之了。”话到此处,玉甄唇边含起一抹似是而非的浅笑,“我是父皇最后一个公主,而瑾儿却是我玉氏最后延存的血脉——为了父皇,为了我玉氏皇族,也为了玉螭国的臣民,我不学会点手段,如何能换得玉螭国的百姓这两年的太平安宁?为了稳住皇上的江山,我不得不嫁给秦翦。秦翦他是个阉人,性冷多疑,这么多年如不是我揽下朝中一半大权,与他抗衡着,以他凶戾的性子,我玉螭国满朝文武、至黎民百姓,只怕不会有一日安乐日子过呢。”

  “这么多年,你辛苦了。”柳怀温声说了一句,然而却似乎不愿再听她下面的话。玉甄似乎看透他的心意,便也不再多言,望了一眼窗外灰朦朦的天色,温声劝道:“天将亮了,你先好好歇会儿,我支开外面那帮宫人,找件内侍衣服替你换下了,为你易个容,然后送你出宫。”

  怎知柳怀剑眉又是一蹙,迟疑了一刻,方摇头道:“不要,若是出个什么意外,那会连累你。”

  玉甄望着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暧昧,轻抿了唇,幽声吐字:“你不顾着自己的命,倒先顾念起别国的公主来了?”

  柳怀蓦地一惊,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肃容答道:“湮儿……你还是顾着自己身份。这么多年,旁人……”

  “你很在意他们如何说?”她忽然笑了。

  柳怀忙摇头,摇到一半,却又点头:“我……我只……”

  “只在意我?”透过窗外渐起的天光,她看着他微红的脸,淡然一笑。看柳怀肃穆闭了眼,于是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说起正事:“不然你先在我这里歇着,待你伤养好了,自己应该能出得了皇宫吧?”

  柳怀一惊之下,连忙起身:“公主,这不可!”

  “那就别再争了。我即刻送你走。你趁这点空,先歇会儿,我这便出去为你安排。”她淡淡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而出,轻轻带上了门。

  柳怀回眸看了一眼那张红檀木镂花床榻上凌乱的锦被,心中不住闪过方才的一幕,心绪凌乱,而蛰伏在心中那隐约的不安,也愈发强烈起来……

  湮儿……玉甄。

  眼枯泪尽,玉碎瓦全。他还能将这两个名字重叠在一起吗……?

  还有他此趟前来的目的,如今玉螭国的皇上因自己带来的琼草而身中剧毒,自己是万难脱得了关系。想起太子托付的事,如今,纵使玉甄肯借兵给自己,只怕那些朝臣也不肯吧?若毒不是玉甄下的,那便必是秦翦了,如自己这个时候再求她借兵,只怕她今后在朝中也不好做吧。

  思绪杂乱之间,忽听门声响动,他转眸望定门口,却见玉甄正浅笑望住他,手中已多了一套淡蓝色的内监衣裳。

  第三章 阴谋

  玉甄公主的鸾轿迎出城门口时,恰好定国侯秦翦亦正策马回城。昨夜秦翥禀报时,刻意漏过了在公主寝宫发生之事,为防万一,秦翦亲自带了人在城外搜索,这时方才回城。

  换了内侍衣装的柳怀易了容,默默随在公主鸾轿之侧,对面秦翦驻马之际,垂目望住投落地面斑驳光影中那道颀长的身影,柳怀只觉自己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去了。

  与秦翦错身而过之际,柳怀连大气也不敢喘出一口,怎知秦翦一控马缰,马儿顿时长嘶止步,柳怀一惊之际,连忙低了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那道犀冷如剑的目光直打在自己脸上,压得他透不过气。

  而秦翦停住了马,却并不多言,玉甄公主的声音却从轿内传了出来:“侯爷昨晚辛苦了,不知可有找到那位柳将军的下落呢?”

  秦翦淡然一笑,答非所问:“我真奇怪如今皇上病重,为何甄儿你不在宫里守着皇上,这大清晨的,却要急着出城?”

  玉甄的声音透着笑意,话却是说得分毫不见客气:“皇上的身子如何,妾身比侯爷清楚,也比侯爷更加关心。既然侯爷好像也没找到那人,那么便请侯爷先让个路。”

  玉甄公主是公主,却也是他的妻子,她这般跟秦翦说话,柳怀的心都不由一紧,怎知秦翦却不打话,马鞭一扬,一行人便随他入城去了。

  柳怀只觉心里惊一阵恐一阵,他方才看自己那道目光,分明是已经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却故意不戳破,难道是——

  难道是,忌惮玉甄公主?

  玉甄虽为公主,但毕竟是他的妻子。她入夜从不回侯府居住也就罢了,如今天尚未大亮,她便起驾孤身出城,而秦翦竟也能不闻不问……

  想到皇帝还小,玉甄这些年独自抗着半边朝政,也委实是孤独了些。

  刚出官道,玉甄便下令鸾车止步,命人将一早准备好的马匹为柳怀牵来。那马儿通身雪白,毛色光亮,肥臀体健,一看便知是匹良驹。

  柳怀脱下那身内侍装,牵了马匹,又回头望了一眼玉甄,犹疑片刻,终于低头说道:“湮儿,可不可以放了小黔?他家中还有一位重病的老母亲等着他回家的,他也无其他兄弟姊妹……”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心只懂得为旁人作打算。”玉甄淡淡一笑,见他红了脸,便也不再说笑,颔首道,“放心,等你回了锦官,一定能看到他平安出现在你面前的。”

  柳怀心里一喜,唇颤了颤,却终又抿紧,低了头,口中似有什么话,迟疑着不敢吐出。

  “你是想问借兵的事吧?”玉甄早已支退了下人,眼下这里四野无人,她也不怕直截了当道,“妾身很想借兵给你,可是没想到秦翦会使出这等阴毒招数。皇宫里有他埋伏的底细,如今太医院验出你带来的琼草有毒,你说,妾身怎能借给你——我若借给你,他们可会服?”

  柳怀讷了口:“可若是借不到兵马,子忻怎有颜面回去见太子?”玉甄还未及开口,却见他已“腾”的一声跪下,抬头时,目光灼灼如电,玉甄俯下身,欲将他扶起,他已蓦地叩首道:“玉甄公主,子忻这条命是太子当年从斩刀下救回的,太子待子忻恩重如山,若是今次汉中失守……玉甄公主……若是我们墨虬国他日为银夔国吞并,那么你们玉螭国……”

  “住口。”玉甄公主一反先前的温和,冷言叱了一句,柳怀自知失礼,于是抿口不言,顿了一顿,却又抬起头道:“外臣知道绝非别无他法的,您要什么条件,您尽管开口,子忻一定为您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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