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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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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道:“人有五窍,口只是其中一个,皮肤也和五脏相通,药效不能通过嘴巴进入五脏,不妨考虑一下其他方式。我的想法是把将军衣服全部褪去,置身密闭屋中,四周以药草气熏。” 卫少儿扭头看向太医们,太医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说道:“药气蒸熏,势必屋子会很热,从医理来说,对迷症的病人实在不好,有可能会加重病势。但听着却的确不失一个让药效进入血脉和五脏的法子。还要夫人拿主意,我等不敢做主。” 卫少儿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看着霍去病,面色犹豫,半晌仍旧没有拿定主意。四周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都唯恐万一有什么事承担不起后果。卫少儿求助地看向夫君陈掌,不是自己的骨肉,毕竟隔着一层,陈掌面上似乎很焦急,嘴中却只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我听从夫人的意思。” 我起身向卫少儿行礼,“求夫人同意,拖得越久越不好。” 卫少儿声音哽咽,“可是如果……如果病越发重了呢?” 我道:“九爷说了能救醒就一定能救醒。” 卫少儿仍然犹豫着拿不定主意,我心里越来越焦急,但我算霍去病的什么人呢?到了此刻才知道名分的重要性,明明是重若自己生命的人,我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只能哀求地看着卫少儿。 九爷的眼中满是怜惜,他忽地对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的卫青行礼,“不知道卫大将军的意下如何?” 惜言如金的卫青没有想到九爷居然把矛头指向了他,细细打量了九爷两眼,“二姐,事情到此,别无他法,只能冒一点险了,就让孟先生下药吧!皇上对去病极其重视,孟先生绝不敢草率,一定是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 卫少儿点了下头,终于同意。 不愧是连刘彻都无可奈何的卫大将军,一句话里绵中藏刀,该做的决定做了,该撇清的责任也都撇清了,该警告的也警告了,竟然滴水不漏。 九爷仔细叮嘱着陈叔所要准备的事项,当小屋子的门缓缓关闭后,我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门。 从天仍亮着等到天色全部黑透,小屋子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九爷隔很久才唤一声“冰块”,仆人们便源源不绝地把冰送进去。 卫少儿唇上血色全无,我走到她身侧,想握她的手,她犹豫了下后,任由我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手都凉如寒冰,可我们握住彼此时,慢慢地都有了一些暖意。在这一瞬,在这么多人中,我们的痛苦焦虑有几分相通。 她越来越紧地拽着我的手,眼神越来越恍惚。求救地看向我,我坚定地回视着她,去病会醒。她支撑不住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背脊挺得笔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屋子。去病,你一定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 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九爷面色惨白,嘴唇乌青,见我们都盯着他,手无力地扶着门框,缓缓点了下头。众人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卫少儿几步冲进屋子,蓦地叫道:“怎么还没有醒?” 几个太医立即手忙脚乱,全都跑进去看霍去病,我立即回身看向九爷,却发现九爷已经晕倒在轮椅上。只有一个中年太医瞟了眼霍去病身边围聚的人,赶到九爷身旁细细查看。 我的心一半在冰里一半在火里,痛楚担心愧疚揪得人似乎要四分五裂。我刚才只急匆匆地要去看霍去病,竟然没有留意到九爷已经晕倒,他晕倒前的一瞬究竟是何样的心思? “恭喜夫人,的确已经醒了。孟九公子为了调理霍将军的身子,用了些安息香,所以一时半会霍将军仍然醒不来,但这次只是睡觉,不是昏迷。”几个太医一脸喜色,卫少儿太过高兴,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 听到霍去病已经没有事情,我一半的心总算放下,可另一半却更加痛起来,九爷垂在轮椅两侧的手白中透着青,我诧异地握起他的手,如握着冰块,“他怎么了?” 中年太医放下九爷的手,“他的身体本就比常人虚,屋子内湿气逼人,就是一个正常人待这么多个时辰都受不住,何况他还要不停用冰块替霍将军降体温,冰寒交加,能撑这么久真是一个奇迹。” 我用力搓着九爷的手,一面不停地对着手呵气,陈叔对太医行礼,“还请太医仔细替孟九爷治疗,将军醒了必有重谢。” 太医一摆手道:“为了救他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的大夫我第一次见,不用管家吩咐,我也一定尽心。” 我对陈叔吩咐:“麻烦你准备马车,我们先送九爷回石府。” 陈叔看向仍然睡着的霍去病,“将军醒来时肯定希望第一眼见到的是你。” 仿若众星捧月,霍去病的榻前围满了人,从太医到丫头,还有各位亲戚,“我尽量快点回来,现在我在不在都一样。” 陈叔看着九爷苍白的面容,乌青的唇,面上带了不忍,微微一声叹息,“玉姑娘,您放心去吧!少爷这边我们都会尽心照顾。” 上马车时,抬竹兜子的仆人想帮忙,我挥了下手,示意他们都让开,自己小心翼翼地抱起九爷,轻轻跃上了马车。那个中年太医跟着上来,赞道:“好功夫。一点都没有晃到病人的身体。” 我强挤了一丝笑,“过奖了,还没有请教先生贵姓。” 他道:“鄙姓张,其实我们已经见过面,当时霍将军请了我去石府替姑娘看过病。” “原来早就麻烦过张太医。” 他摇了下头,“孟九爷的医术根本用不上我,能有一个机会听听孟九爷讲医术,我应该多谢姑娘。” 张太医亲自煎了药,帮我给九爷灌下,又细心地嘱咐过我和天照应该注意的事项后才离去。 我和九爷离开时,九爷还一切正常,回来时却人事不知,天照倒还罢了,石伯却明显不快起来,几次看着我想说话,都被天照硬是用眼神求了回去。 因为怕九爷想喝水或有其他要求,所以我一直守在榻侧。九爷睡得不太安稳,似乎梦里也在担心着什么,眉头时不时会皱一下,脸上也常有痛苦掠过。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第一次这么毫无顾忌地打量他,他也是第一次完全没有掩饰自己,没有用春风般的微笑去遮掩其他表情。 我俯在他枕旁,轻声地哼着一首牧歌: …… 在木棉树空地上坐上一阵, 把巴雅尔的心思猜又猜。 在柳树荫底下坐上一阵, 把巴雅尔的心思想又想。 西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把巴雅尔的背影望过了。 北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把巴雅尔的背影从侧面望过了。 东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把巴雅尔的背影从后面望过了。 …… 种下榆树苗子就会长高, 女子大了媒人就会上门。 西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望过了。 北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从侧面望过了。 东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从后面望过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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