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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我坐在帐里静静地看书,外面传来的军士们热闹的欢笑声突然大了些,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李忠全掀帐进来了。

  李忠全手里拿了些酒肉,把它们摆放在我跟前,说:“皇子歇歇吧。”我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我喝完叹了口气,心中想不知奴兮现在在干什么?若是往年,此时我们都会在一起看烟火和宫灯。

  不知她又会梳什么样的新发式,穿什么样的新衣,无论如何都是非常漂亮的吧。

  这时李忠全说:“皇子,我看您今晚闲闷,不如小的给您推荐个好去处?”我抬头望了他一眼,笑着问:“什么地方?”

  “天香楼哇。”天香楼,是本地有名的官妓楼,我是听说过的。据说天香楼的老鸨训教严厉,天香楼中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当地达官贵人游玩的好去处。官妓楼自然不比寻常妓院,布置高雅有情趣,所以也吸引了不少的文人雅士光顾。他们不一定是去狎妓,多是到那儿吟诗作画,与那里的女子谈谈风情罢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去。”李忠全不甘心地劝道:“听说今天天香楼很热闹,我们只是去看看……”我不动声色。

  李忠全见我不为所动的样子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时进来一名打扮得很干净利落的女子。

  那女子跪在我下面说:“王将军叫奴婢今夜侍候皇子。”我一愣,我知道今日王将军特意叫了二十几个军妓慰劳军士,但是没想到会特意给我安排了一个。

  我挥了挥手,说:“我不需要,你下去吧。”那女子吃了一惊,她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低眉说:“奴婢身子很干净的,还没有……”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还是下去吧。”那女子身子微微一颤,眼眸盈盈,有些委屈,说:“鸨母吩咐我好好侍候皇子,若是皇子把我赶了出去,鸨母说不定要怎样训斥我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说:“李忠全,咱们出去走走吧。”李忠全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但是也没多问,便拿着我的裘袍跟着出来了。

  临走时,我对那女子说:“你今晚就在我的帐里睡吧,明早向鸨母复命就是了。”元日晚上很冷,加上广宁街上冷清,更是增加了寒冷的意味。

  李忠全的裘袍不及我的好,冻得他直跺脚。

  突然前方灯火通明,隐隐传来男女的欢声笑语,抬头望去,原来正是天香楼。

  李忠全仿佛看到救星般,边向手哈气取暖边恳求道:“皇子,咱们到里面坐会儿吧!便是暂时避避寒也好啊。”

  “咱们不做什么,便是坐下听听小曲也行啊!”

  “小的早就想来看看,只是身份不够啊!皇子,今日好不容易咱们走到这儿,您就带着小的进去见识见识,让小的也尝尝文人作诗应对是什么滋味……皇子大恩啊……”我经不住他的百般纠缠,加上天气更加寒冷,于是就这样携着他踏入天香楼中。

  与外面的寒冷冷清迥然不同,天香楼暖香扑鼻,莺歌笑语,红花翠柳,热闹非凡。

  一身鲜艳的老鸨拿着红色手绢媚笑着走过来,热情地寒暄道:“哎哟,这位贵人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以前我好像没见过贵人,想必是第一次来吧……哎呀呀,真是我们天香楼的荣幸啊……贵人怎么称呼?”李忠全很是得意,刚想亮出我的身份,我淡淡地说:“给我一个雅间,再泡壶好茶……”老鸨连连点头应和着,追问道:“贵人想点哪位姑娘?我们这儿的每位姑娘都是数一数二的……”突然她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今天正好有个姑娘要开苞,贵人不若先在这儿看看。那个姑娘呦,人长得水灵不说,举止涵养都好,毕竟以前也是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呢……”我没有什么兴趣,摆摆手刚想拒绝,那边已经敲锣打鼓地开始了,只听见一名男役扯着嗓子喊道:“云奴——底价三十两!”就是这样的一个“奴”字,将我吸引了过去。

  只见那名女子站在铺有红毯的台上,身穿的也是洋红色的衣裙,盖着红盖头。若不是这样的场合,真是十足的出嫁时的样子。

  那些身穿锦缎的顾客们还没出价就嚷嚷起来:“怎么全身都盖住了?怎么说也要看看货色,让爷们看看值不值那么多银子!”那男役想也没想,过去一下子掀起那女子长长的裙角,她的一双娇小的脚显露了出来。男役笑嘻嘻地说:“怎样?爷们还满意吧?”那女子惊慌地躲闪着,台下的男人们却笑得更欢了,“这双脚还真不错,娇小白嫩,步步生莲啊!”说完更甚者还有人过去抚摸猥亵那女子的脚。

  那女子躲得更加厉害了,但是无论怎样也无法阻止狂野的男人的非礼。

  我只摇了摇头,并不想多管闲事,正要拾级上楼,那名女子躲闪时盖头有些下坠,正巧一位趁机而入的客人将盖头撕扯下来,她的容貌便突然展现在众人面前。

  下面发出了低低的赞叹声。

  让我惊异的是她的眼神。

  那种无奈,那种仇恨,还有对命运的不甘。

  像奴兮。

  (云奴)

  我叫云歌。

  我娘死的早,爹爹是胜州知府,自幼将我视为掌上明珠。

  待我长大时,因自恃貌美才高,看不上那些纨绔子弟,硬是拒绝了好几门亲事。

  爹爹曾叹息地问我:“我的好女儿,到底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入你的眼啊?”我撒娇道:“女儿也不知道,只是女儿知道他们都不是我的真命天子。”爹爹把玩着手中的夜明珠,笑着问我:“你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就不怕以后嫁不出去?”我撇了撇嘴:“如果找不到心中的那个人,那女儿宁愿一辈子不嫁。就在家一辈子服侍爹爹不好吗?”爹爹苦笑着摇了摇头:“女子终是要嫁人的。你娘若是知道一定会怪罪我的。”十六岁时,爹爹因为贪污受贿、草菅人命被流放到漳州偏远之地,家财被抄入库,女仆为妓,男仆为奴,我也被送到了官妓院里。

  纵然爹爹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使百姓怨声载道,人人愤恨,但是我不恨爹爹,因为他是那样的疼爱我。

  在官妓院的日子很辛苦,常常天不亮就要起身打扫庭院、洗衣、做饭,下午还要练习曲艺歌舞直到夜晚,饭食也是粗糙无味,让人难以下咽。但是最让人难受的是鸨母的凶狠严厉,常常是看不顺眼就上去鞭打喝骂。

  刚开始到官妓院时,我还很不服气敢顶撞鸨母,于是被激怒的鸨母拿着鞭子就往我身上打,最后打得我满地打滚。

  当夜深人静时,我因为浑身火辣疼痛而无法入睡,甚至连翻身都不敢。

  那时我偷偷地流泪了。

  我想起爹爹身穿一身破旧的囚服,戴着枷锁,老泪纵横地说:“爹爹最遗憾的是没有把你早些嫁出去啊……否则也不至于牵连你……我可怜的女儿……爹爹实在放心不下你啊……”我是那样心酸,没想到自己的任性竟然成为爹爹最后的痛。

  后来我慢慢地服从了,再也不敢顶撞鸨母。但是我内心好不甘心,想想自幼爹爹花大价钱请老师教我琴棋书画,没想到最后却用在这里受辱。

  经过半年的教导后,鸨母开始让我去接待客人了。

  我不可能不反抗,即便反抗也是那样地无用和渺小。

  他们给我穿上了一身红袍,还真的像出嫁的样子。但是她们是带着幸福装扮自己的,然而这只是我痛苦的开始。

  当我像物品一样被摆到台上,听着下面叫价的声音,一种屈辱的感觉再次强烈地翻涌上来。那些令人作呕的大腹便便的所谓的达官贵人在下面淫笑着,甚至趁机对我动手动脚,我的反抗根本无济于事。那一刻,我是那样的无助而绝望。

  最后是广宁知府的二儿子出了八十两将我买了下来。那是当地有名的游手好闲的浪荡公子,当我看到他满眼猥亵地看着我时,我闭上了眼睛。

  一滴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这是命运。

  当我认命般的等待被他带走时,下面突然吵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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