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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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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驸马穿着一身大红衣服,骑着白色高头骏马入宫迎请晴肜帝姬,满面红光,神采奕奕;而与之相反,晴肜帝姬竟是眼中噙泪,面容戚戚的样子。 我心中暗想,为什么嫁娶之时男子都是春风满面,而女子注定要哭哭啼啼的呢? 婚姻之于男子意味着“成家”、意味着“立业”,但是对于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为什么要哭呢?是因为有割舍不下的爹爹、娘亲吗?那么,我无父无母,出嫁时是不是就会欢欢喜喜地踏进花轿…… 这时快要过夕霞门了,我们便不可再送。 晴肜帝姬走到瑾德妃面前深深一拜,早已是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婆子小心翼翼地劝道:“帝姬小心哭坏了妆……”瑾德妃被两名宫娥搀扶着,泪流不停,说话也有些颤音:“晴肜……”晴肜帝姬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说:“母妃……母妃一定要保重身体……晴肜不能在您身边侍候了……”不一会儿,那婆子催道:“帝姬快上轿吧,莫要误了吉时……”晴肜帝姬好像没有听到一般,执意拉着瑾德妃的手不舍得放开,直到众人都来催了,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她三步一回头地走到轿子旁,经过权禹王时她又流下了眼泪。 “皇兄,不要忘了晴肜,不要忘了我这个皇妹……”权禹王的眼神闪过一丝忧伤,但是语调却尽量维持着平静:“和驸马好好过日子……皇兄祝福你……”这时又有人来催促了,晴肜帝姬几近被人半推半拉着进了轿。 侍候在一旁的吉人喊道:“上轿,起行。”于是驸马向送行人行了礼,一个翻身上了马。 晴肜帝姬复又从一侧的轿窗中伸出头来,默默地流泪,万般不舍。 瑾德妃此时早已失声痛哭,众人都不忍地别过头去。 而此时喜伶们欢欢喜喜地吹弹起来,帝姬的花轿也渐渐地远去…… 我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十皇子。 我记起了几个月前他向姊求婚一事,最近也没听见喜讯,想必姊一定是拒绝他了。 我向他款款一拜,他只是冷漠地回了。 我心中微有吃惊,只是因为皇上素来疼爱我,故而宫中上下对我虽称不上巴结,也多是和和气气的,从没有人如此沉着脸和我说话。 我只是笑了笑,口中故意问:“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到十皇子和姊的喜酒呢?”他一怔,脸色发白,但旋即又恢复了正常神色,语气冷淡地说道:“这似乎并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吧。”我笑得越加灿烂,回道:“十皇子这么说就不对了。奴兮作为妹妹,关心姊的终身大事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他没有一味地和我纠缠,无视我般转身离开。 他离开时语气不无鄙夷地说了一句:“你比不上你姊,有时间你真该学学什么叫妇德了!”我怔忡在原地。 我忘记了当时听到这话是何种感觉,却是在这时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即使美丽如我,也无法让所有男人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原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征服一切。 我与权禹王之间多是暧昧不明,有时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可是旋即又自我否定了,因为他从未向我许诺过什么。 当我亲耳听他说要娶我时,是缘于半个月之后发生的一件事。 瑾德妃薨了。 我虽早已看出瑾德妃身体不容乐观,可是没想到会那么快。 许是因为晴肜帝姬的出嫁,使她过于心伤加重了病情吧。 那天,天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看见大片的乌云从东边滚滚而来,风儿起了,似乎要下暴雨了。 我急急忙忙地要赶回小雅斋,从沁春媛经过时竟无意中瞥见了权禹王。 他坐在沁春媛的秋千上,将头埋于双臂之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硕大的身体坐在小小的秋千上,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可是我怎么也笑不出来。 一阵狂风卷过,将树枝吹得左右摇晃,他纯白的袍角也被吹得起起落落。 有一条绣帕从他身上掉落,被风儿吹起像蝴蝶一般抛向半空,又无力地停歇在我的脚下。 我弯下腰拾起,看见边角上绣有“瑾德妃”的字样。 我轻声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把绣帕递给他。 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睛竟有些发红。 他伸出手接过,复又低下了头。 我略有尴尬地站在那里,觉得有些无趣,转身要走。 不曾想被他从后面一下子拉住了手腕,然后是他低沉的声音:“别走,奴兮。” “别走,留下来陪陪我。”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我转过身去,诧异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仿佛蒙上了秋晨的雾气,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哀伤。 他艰难地开口说话,像是对我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姊……二姬她……真是……母妃逝前在病榻上口口声声呼唤她的名字……她也不来看望一下……说什么出家人不问尘世……”说完,他笑了一下,笑得无比苦涩。 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和我说起他的家事,也从未想过一向镇静的他竟也有这般的表情。 我的心动了一下,因为他的哀伤而哀伤,却又从心里泛上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情,无比的柔软却又强烈。 强烈地希望能宽慰他,能鼓励他,希望他能不这般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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