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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人鱼没有眼泪,也不像我们人一样有灵魂,但他们都可以活三百年,三百年过去,他们就会变成海水里面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小的人鱼公主终于也满十五岁了,她满怀好奇地浮上海面……华丽的船上,有一位英俊的王子,他开心地大笑着,有一双黑色的眼眸,是所有人中最漂亮的,当船上的音乐在水面上渐渐消逝,小人鱼公主仍然出神地看着王子……

  “……祖母告诉小人鱼说,‘除非有一个人爱上你,把你当做他最亲的人,正式娶你为妻,发誓一生忠诚于你时,你才会由此得到一个灵魂,这样,当你身体死去之后,你的灵魂还可以一直升到天上,我们永远看不到的,最美好的地方……’”

  “……丑陋的巫婆说:‘我可以给你一剂药,吃了它,你的尾巴就会裂开,变成两条人的腿,可是这是很痛的——就好像有一把尖刀砍进你的身体。凡是看到你的人,一定会说你是他们所见到的最美丽的孩子!你将仍旧会保持你像游泳似的步子,会跳出没有人能比得上的舞蹈。不过你的每一个步子将会使你觉得好像是在尖刀上行走,好像你的血在向外流。如果你能忍受得了这些苦痛的话,我就可以帮助你。’

  “‘我可以忍受。’小人鱼用颤抖的声音说。她想起了那个王子和不灭的灵魂。

  “‘可是要记住,’巫婆说,‘你一旦获得了一个人的身体,你就再也不能变成人鱼了,你就再也不能走下水来,回到你父皇的官殿里来了。假如你得不到那个王子的爱情,假如你不能使他全心全意地爱你、与你结成夫妇的话,你就不会得到一个不灭的灵魂了。在他跟别人结婚的头一天早晨,你的心就会碎裂,你就会变成水上的泡沫。’”

  “‘我不怕!’小人鱼说。但她的脸像死一样惨白。”

  “‘但是你要用什么来买我的药呢?’巫婆说,‘而且我所要的也并不是一件微小的东西。在海底的人们中,你的声音要算是最美丽的了,听到你歌声的人都会爱上你。可是你要把舌头割下来,把这个声音交给我。我必须得到你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我的药!’”

  看几个小孩子听得入神的样子,我突然打断了故事:“你们说,小人鱼应该怎么办呢?”

  弘时说:“当然不行了!巫婆太坏了!不能听她的!”

  弘昼也说:“把王子抢到海底来不就行了吗?”

  弘历没有说话。

  我也不回答他们,说:“今天太晚了,你们快点睡吧,下次在书房,休息时我接着讲。”

  他们居然没有吵闹,都若有所思地盯着床顶。我悄悄退出房间,几个嬷嬷这才醒过神来似的,一窝蜂赶过去侍候。

  第二天,康熙召集了所有皇子阿哥、外藩王公,到围场打猎。我眼巴巴地看着狗儿、坎儿他们和上百名王府护卫浩浩荡荡随雍郡王仪仗去了,才知道这不是在现代,没有身份,就算观看也是不可能的。又闷在书房里,弘时、弘昼、弘历得到邬先生好心的提醒,想起昨晚他们阿玛说过些什么之后,立刻打消了要我继续讲故事的念头,埋头苦写起来。看来还是暴力有威慑力啊,我感叹着,一边继续为福晋那个眼神心虚……

  当然不是怕她,而是我最讨厌女人之间为一个男人钩心斗角。爱得没了尊严,这不是自贬身价吗?没听说过,处心积虑去讨好的,对男人来说永远是下品?得不到的,才是上品……

  晚上胤禛带着胤祥一起回了狮子园,径直来到书房。胤禛果然严格地查问了一番几个世子的文章——看样子,心情又不好。

  邬先生也不说话,只笑呵呵地指点一番文章,放弘时、弘昼、弘历走了。胤禛看了看枯坐不语的胤祥,这才说话,原来今天围场狩猎,皇帝又拿出一柄大行顺治皇帝赏给当今康熙皇帝的明黄如意作为奖赏,要太子外的众阿哥凭狩得猎物多少来赢得此物。为此意义非凡的赏物,众阿哥演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演了一出好戏,十三阿哥和十阿哥还打了一架,气得康熙当场砸碎了如意,一场狩猎不欢而散。

  我已经心里乱跳起来——矛盾已经开始显露,看来就是这个冬天没错,太子要被废了。我担心地看了看胤祥,他马上就会受自己兄弟的陷害,陷入到让后人不知就里的历史迷局中了。

  谁知他也看了看我,满不在乎地说:“我怕什么?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没让他们讨到好去!”

  “十三弟,话不是这样说的啊……”

  书房里摆下一桌酒菜,打开窗户,他们赏着今晚才又开始飘落的雪花,边吃边谈。我侍立在侧,心里有事,也不想听他们谈论的细节,毕竟结局我已经知道了。眼看一场亲父子兄弟不惜以命相搏的权力之战就要开始,我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些当事人身处旋涡的惊心动魄。

  不知过了多久,李卫快步进来,直驱向胤禛耳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立刻苍白起来——这是他紧张的标志。

  来了!我呆立在原地,听得他说:“太子来了,单独一人,要见我。”

  胤祥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正好站在门边,条件反射似的也腾地拿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就这一秒钟的时间,胤禛已经拿了主意,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看我和胤祥,慢慢对李卫说:“你去对他说,我在果亲王府灌醉了,人事不醒呢,就说福晋代我回太子:今日不恭了,明早再去请安。”

  李卫答应一声就往外走,邬先生却开口了:“慢!”

  他语气冷冰冰干巴巴地说:“是非之时是非之人,岂能不见?看看是什么状况,我们也能先得个章程。十三爷应去代见一下,记得只观其色,千万不要答应什么。”

  这就是他的谋士思维,利益为上,总要有人有点牺牲——大家都知道,此时谁见太子,谁就必然受连累。

  胤祥先时还诧异地低头看我,听得此言,又大踏步走了。邬先生说:“我要去屏后看看。”李卫搀了他,也笃笃地消失在满院风雪中。

  只剩我和胤禛,安静了好一阵子,他显然在紧张地思索什么,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紧张沉重的空气,几乎想逃出这屋子,却又迈不开脚。

  良久,胤祥和邬先生回来了,屋子里气氛总算有点活动,我不想再听,默默退了出去,守在外间。我不喜欢看这样的情节,更不喜欢自己出现在这样的剧情中。

  一夜间,事态迅速发展。太子走后不久,康熙的侍卫德楞泰很快前来传旨:皇太子胤礽患疾暂行疗养,停用太子印玺,停止觐见臣工,加封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为亲王,所有皇子立刻前往皇帝驾前候旨……

  胤禛和胤祥坐上暖轿,仍是狗儿等随从跟着,消失在风雪茫茫的黑夜里。

  邬先生一夜未眠,我守在他身边,却没心没肺地打起了瞌睡——谁叫我都知道了情节呢?虽然紧张惊险,但是知道这一关,胤禛和胤祥都不会有事。

  邬先生几次叫我去睡觉,我都不愿意,最后听得大自鸣钟敲了六下,我终于蜷在榻上睡着了。

  低沉的人声中我悠悠转醒,睡眼朦胧地看见窗格透亮,吓得一骨碌坐起来,又发现身上盖着胤禛常穿的一件狐狸毛斗篷。胤禛一脸沉肃,看我的样子也忍不住莞尔了一下,却有无限疼惜酸楚之意——胤祥呢?我连忙起来看时,外面天早已大亮,地上白茫茫的雪映得刺眼。

  “邬先生,你仍和凌儿一道,先由性音护送回府。雪化之后,皇上就该起驾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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