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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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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弥天之恨,源于己身,……莫叫她再被这悲苦吞埋,莫叫她再被这怨恨缚茧……莫叫啊…… 这都是孽啊!!!——孽啊!!! 前面的妖气移近,白狸抬头看—— 槐芗已走到他面前,衣是血样红,肤是娇芙蓉。 “……你是妖吗?……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白狸警惕的看着她,然后他点了一下头。 槐芗的神情更像恳求。 “让我来救他……” “你?……你灵气孱弱,怕是自己也活了不几天,怎么救他?” “因为……我是食人血而成形的妖啊……” 人,饮妖血可健体延寿;妖,饮人血可灵气倍增。而饮人血之妖的血,对人而言,更可复生——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白狸不能相信,对妖而言,灵气是何等重要的东西! 槐芗轻轻摇头,“……我的灵气不足以支撑我几日了,但是对于他……他刚断气不久,若加注血中让他饮下,足够使他活过半百。” “……可是……就算只是几天,也是活着……你为何如此贱视自己的生命……” 槐芗苦笑。她没有贱视……她只是觉得,她根本不应该活过这么一回……她不该活着…… 不再多说,槐芗一指划破手腕,血如清泉,澄清明亮—— 白狸愕然的看着她的举动,说不出话来。 槐芗步履艰辛,她移到歆儿身旁,她就快飞灰湮灭……手轻置于歆儿唇边,这些血水涓涓流淌,像在唱歌,欢快愉悦的唱着歌…… “我死也瞑目……死也瞑目……” 槐芗惨淡的笑,惨淡的笑。“我真的……死也瞑目了……” “我知道,我一旦救了这个孩子……我和她就是平等的了……我就能对她有所求了……而她也必须答应。” “我知道,只要救了他……她再也不能无视我的存在,他也不能,我确实存在过——” “我不比她强大……不比她美丽……但是我终于能站得和她一样高了……我不是无名过客,我有名字,有身份,……我是槐芗,我救了她的孩子……是我救的……” 艳红的身影逐渐透明,衣裙之后散落大片花瓣—— “我是槐芗,我存在过……她会记住,他会记住,……你也会记住……我是存在过的,不要无视我的存在……” 槐芗的声音渐弱,风吹即散—— 她消无。她死去。她救了他。 白狸跪下——他的心被撼动,他看这满地纯白的花瓣,和雪一样干净的白色…… 她……该也是纯洁美好的……对吗…… 去了那些血一样的红色,她的心仍是纯白的,是纯白的…… 怀里的人儿恢复生机。他未醒来,他沉沉昏睡。 汐儿,她替你保住他了—— 汐儿!你看!她保住他了!!! 一阵风吹过,白色花瓣如雪翻飞。 白狸看见白色花瓣之中隐藏着什么。他伸了一只手,轻轻拨开,一包茶叶。 白狸拿起茶叶,想起刚才逝去的灵魂。“槐芗……你想告诉我什么……” 然后,这片昏黄黯然的土地上开始下雪,它们盈盈落下,细细碎碎的模样。士兵们纷纷抬头,仰望天空——纯净的雪轻轻飘落,落在肩头,落在须发,落在肌肤,落进眼里,融一粒清泪湿润了干涩的睫毛。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只是静默看这一场温柔雪。炎日已消,苍穹仁慈而空无,人世间种种,就此停了罢。 这个盛夏,东诸下了一场雪。没有一丝风,只是安静落下,它们似是上苍的使者——落下,掩埋了死去的残骸,带走飘零亡魂;落下,消失在活着的躯体,融化人心挣扎。 她来了,慢慢走来。 她似雪而来。 士兵们自主退让出一条道,马上的潇沭延看见了她,他想上前,身旁的潇沭辰按住他的肩。潇沭延便停下来。他已是多余,不是吗…… 是吗……汐儿啊…… 柳言将虚脱的杉儿交给柯尔娜扶住,他慢慢步上前,踏着雪向前。柳言在沽月汐面前站定,一脸肃穆,他单膝跪下,以宫廷君臣之礼向她请安—— “……王妃娘娘……万福……” 众军皆跪下,纷雪之中再无人言语。 沽月汐眸子哀伤,望着前面白狸怀中的人儿,她声音轻柔,“……那可是我的孩子?” 白狸站起来,笑得感伤。“是的,是歆儿。” 沽月汐走过去,小心接过白狸怀里的孩子,她听见歆儿平缓的呼吸声——她破涕而笑,“他还活着……歆儿……” 白狸点点头,“是她救了他。” 沽月汐抬头看白狸,“……她?……” 看这遍地雪花,还有与雪混淆的白色花瓣儿……它们一起掩埋了的地。一起掩埋。 “她留下这个。” 白狸将茶叶交给沽月汐。沽月汐睁大了眼——她将歆儿交由白狸抱着,两只手扯着这一包茶叶,她难以置信…… “怎么会……” “你也闻出来了吧,……是玉葵莲制成的茶叶。” 玉葵莲……无色无味,本身无毒,掺进酒里却是剧毒。 沽月汐苦笑,两指捻起几片,“酒是谷物酿造,这里面……不只是玉葵莲,还有农作物的干叶。” “这是毒药。”白狸为她说出了最后的话。 沽月汐撒了手,茶叶碎碎落了一地。“他在哪……我要见他……” 我要见他,我要看看他…… 看他是不是好好的,看他是不是还活着……看看他……我想看看他…… ——汐儿,我本想与你一起去的。等我帮你报了仇……我就能和你一起了…… 日日饮的是毒,夜夜思的是苦。残命余生,这陌生人世与红尘,我只盼夫妻团聚,黄泉执手……再不离分。 殷红血流,柔雪轻飞。——逸之,你快睁开眼……你看看我…… 你醒来……快些醒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你看啊,我们是不是又回到了从前?……我见你第一眼,你负伤在山崖下,生命垂危,我以血救你——今日,我以血救你,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雪是花,血是花,花开无暇,无暇纯粹,纯粹哀伤,伤是情伤,伤是心伤,伤痛难愈,只盼再见亦如从前,亦如往昔你我言笑宴宴。 沽月汐白衣已染红,清泪两行,随雪而化。 “汐儿……你哭了……”白狸站在马车边喃喃道。 “……是吗……我以为……是雪化了……”沽月汐痴痴望着林逸之,轻轻抚他的脸颊。 “你哭了……你流泪了……” 问情是何物,不过清泪两行,它们沉积已久,将酸苦涩痛凝结得干净美丽……眼泪啊…… 赵旬令着军医在一旁紧张的观望,看着沽月汐雪衣染血,不敢言语什么。许久之后,或许是更久,众人见沽月汐笑了,泪却不止,她这样美丽……虏获人心的美丽,不带一丝邪气。 “将军,为我好好照顾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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