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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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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盈背对着他们,抓着门的手上用了力。“做出这种举动之前,他的父亲想过我们吗?”她的声音十分不满:“他能想到的,就是去杀了真宁,让我来善后?” 素将军听她说得决绝,咬了咬牙,铛的抽出腰刀拄在地上,道:“娘娘是大将军念念不忘之人,真没有想到竟会这般绝情……既然在下难逃一死,便是背负犯上罪名,也要得罪娘娘了!”说罢提刀扑向素盈。谢胜见他要动真格,不知自己腿脚怎么会突然麻利,伸开双臂挡在素盈前面。不过显然是多此一举,白公公比他更快地举起手中长帚,用柄在素将军腕上一击。这一下又狠又准,素将军手一软,那刀就跌落在地。 “你——”素盈有些意外,将手放在谢胜肩头,想要感谢他,又想称赞他,但最后摇头说:“他只是想强行挟持我回京城,不会伤害我。”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呢?”谢胜这时才后怕,小小的身子颤抖起来。令他惊叹的是:这位娘娘,一点也没有慌张。 “杀死我,不仅让他们失去了幻想中的太皇太妃,还会让他们犯上作乱的罪名更加凿凿。”素盈安闲地说,“他被你父亲委以重任,不会是个不明白这道理的人。” “娘娘会回去吗?”谢胜睁大眼睛仰望这女人,他已经不知该说她神奇,还是该说她麻木。“我不相信家父参与这种罪孽。圣上那么聪明一定会查明真相,他不会为难家父。即使娘娘不按照素将军所说的去做,家父也会平安无事。”他诚挚地说:“如果娘娘回去,就听不到这里的蛐蛐叫了。” 素盈忽然感到一阵心酸,慢慢地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说:“可是从今天开始,我已经不能留在这里,必须要回去了。” 谢胜又不明白:“为什么?娘娘明明不愿意,不是吗?” 素盈摸了摸他的头,见他后脑的伤痕已经愈合得差不多,脸上有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慢慢的,你就会明白。” 她站起身,对抱臂而跪的素将军说:“让你的同伴来迎驾吧。陵卫是真宁亲自安排的人,你要自己想法子解决。” 素将军大喜道:“娘娘英明。陵卫之事不需娘娘担心。”说罢从背后取下劲弓,向天射出三枝鬼箭。一声尖似一声的锐啸之后,天地之间的静谧中扬起十分隐微的雷动。很快,一队堂皇利落的车马长驱直入,仿佛从地下蹦出来似的,但又像畏惧什么似的,停在宏丽的山门下不再前进。谢胜看得呆了。素盈闭上眼睛念声“罪过”,对素将军说:“为迎接妾,动用此等仪仗踏足禁地,大失人臣之礼。妾须向先帝请罪,方可离去。” 谢胜今天的惊诧在这时达到顶峰——当素将军说出“太皇太妃”时,他猜到了这位娘娘的身份。但他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位“先帝”。 素盈发现他的颜色大变,问:“怎么?大人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谢胜半个字也说不出,只能一个劲摇头。素盈的神色有些黯然,说:“此处乃是至圣至明天祐昭圣皇帝陵寝。妾乃昭圣皇帝惠妃素氏。” 谢胜恍然大悟:怪不得两次见她,她都是安身在配殿中。原来那紧闭的正殿,是为一个不容打扰的灵魂准备的待客之所。谢胜毕恭毕敬地向先皇享殿拜倒,目送她向那里慢慢地走去。忽然,她回头向他招手,说:“你来!”谢胜的心嗵嗵跳起来,颤声道:“臣不敢……”除了侍奉先灵的人,只有皇家男子得到允许时才能步入的先帝陵寝正殿,他怎么敢跟上去呢?单是说说这念头,已是不敬。可是素盈坚定地微笑着说:“来吧!”他唯有惴惴地跟在她身后,和她一起跪在正殿外,郑重地叩头。 素盈久久跪地不起,大约是心中默默地讲述什么。素将军等得急了,催促道:“请娘娘动身吧。”谢胜觉得他对先帝太过不敬,脸上表示了出来。素盈回头看见他表情,笑道:“这里大概只有你我眼中还有先帝。” 她拉着谢胜的手向外走,这份隆宠令小孩子不知所措,却没有让其他人惊讶。 他们在这画面中看到的是一个很好的暗示:素盈将会十分宠信和依赖迎她回宫的谢家父子,他们跟随的大将军即将带他们进入又一个胜利。 她,他 先帝的惠妃素氏还归宫廷的那一天,歆儿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藏到一个无人能找到他的地方独自玩。她没有要他去跟前行礼,也没有大张旗鼓地派人寻他,仿佛她是来这里过她自己的日子,见不见这里的主人没有关系。歆儿一直躲到晚膳时分,终于感到很无趣,怏怏地回到寝宫。 这天在宫里当值的近侍是白宽,歆儿敏锐地发现今天他比往常更加窝囊,蔫蔫的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歆儿最讨厌看见他这副样子,作色道:“你摆出一张臭脸做什么?”吓得白宽跪倒在地,“臣不敢。臣有罪。”说着几乎哭出来:“陛下息怒——荣安大长公主今日闯来觐见陛下,遍寻不着,拿臣出气。陛下看,臣满头的包还没有消去呢。” 歆儿心中大为光火,暗怒荣安不识好歹。真宁尚且死在乱刀之下,她当真以为“大长公主”四个字可以横行天下?对白宽这样絮烦的家伙,歆儿也不想细说什么,托腮坐在床上,紧紧地蹙着眉头说:“你回去告诉你婶婶,朕不想见她。” 白宽又泣道:“荣安大长公主一定不信,又要说有人居心不良在陛下面前谗言,免不了还是要赏臣一顿好打……”他本想藉此央求歆儿召见荣安,可这些话正是歆儿不喜欢听的,当下怒道:“她打死你是你家的事!别在朕面前翻来覆去说这个!”白宽受了责备,呜呜地掩着脸退到外面,歆儿犹在他身后骂:“你婶婶怎么硬是把你这么没用的人塞到宫里来,也不嫌丢了白家的脸!” 白宽受屈含泪奔出宫,直直地撞在一个人身上,被她扶住。他抬头一看是惠妃娘娘,慌得抹去眼泪要跪。素盈将他搀住,问身边的白信则:“这是你侄子?”信则看也没有看,恭谨地回答:“年深日久,小人不认得了。”白宽也不曾听过这位大伯父的事迹,张口结舌傻傻地看着他。 素盈俯视跪在周围的尚宫等人,冷冷道:“里面那孩子,是从野地里拾回来的吗?”众人齐齐谢罪,说:“真宁大长公主只是名义上辅君,其实唯恐外朝非议,一直对圣上十分纵容,从不严加督导。我等也不敢违逆……” 素盈冷笑道:“如此说来下跪诸位均为媚臣,留有何用?”众人未料她回宫当日就有动作,惊得失神之际,有一队衣着簇新的新尚宫走上前——竟连替补人选也已任命好了。她们只得神色惨淡地摘下腰间金牌、玉牌,掩面退下。 歆儿听得外面动静,提着佩刀来到门前,正瞧见新尚宫们各归其位。他大惊道:“你们是谁?怎敢在此妄为!” 门前的女人一转身,挡住了他眼前的灯火月光。歆儿握紧刀柄向后退了一步。她不失时机地向前迈一步,在他面前慢慢地蹲下。 歆儿原本害怕她刚才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威严,此时却发现眼前这张面孔很和善。是这个女人——被那些妄想操纵他的人搬到他的宫廷,企图降伏他的人。他紧紧地抿着嘴与她对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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