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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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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生了凉风。素盈感受到凉意之后悠悠醒来。宫里值夜的宫女都不知去了哪里,她赤着脚走到阶前,沐浴月光。偌大的宫廷空无一人,她渐渐有点害怕。席地而坐的一瞬间,有人坐在她的身旁,是个穿着白衣的倾国佳丽 “你不要以为自己付出了代价,就变成他的恩人。”她对素盈说,“他不会感谢你。” “我知道。” “有件事情,崔落花说得很对——你的内心孤独到宁可把绝密托付给我,也不与活生生的人交谈。你别忘记,他也是一样的。” 她一口气拂在素盈的肩头,素盈的身子轻轻一颤,陡然惊醒。身子依旧在床上躺着,拂过肩头的,是他夫君的呼吸。 幽馥会带他走吗?还是真能够如他所说,他的意志将让他活下去? “那要看你了。”白衣幽馥从梦里追了出来,坐在香炉上,向素盈伸出手说,“那要看你了。毕竟他离神话很远,离你很近……” 平王下定决心,要为素飒办一场隆重豪华的婚礼。失去素沉与凤烨之后,平王府很期待再一次尚主的荣耀。半年前就开始筹备的婚礼,因素沉的亡故而停了一阵。平王算着日子,觉得必须要重拾精神,让未竟之处趋于完美。平王到未来的驸马家中走了一圈,不住摇头。素飒的生活起居向来以简洁为主,性喜奢华的平王毫不犹豫为他做主,将几处主要的厅堂装饰一新。夜明珠不是一般硕大、一般光洁,紫檀、沉香、云母、螺钿、绫罗绸缎不是最最上等的,就不能入他的眼。 素飒几次劝他从俭,平王摆摆手道:“今非昔比。你妹妹稳坐丹茜宫,你姑姑又要为皇家生儿育女,家里好事连连,怎能让人看轻?” 有天他觉得少了一挂珠帘,才开口,七夫人白潇潇就痛快地命人取来一挂,笑着说:“这东西是我哥哥送的,还是崭新。兰陵郡王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时候自然要尽点心。”她哥哥清和公几乎全家失势,此时又念起平王这个亲戚。平王不屑她的示好,但那紫琉璃珠帘一颗颗浑圆一色,是难得一见的别致。平王见了着实喜欢,就夸了她两句。 这先例一开,他的夫人们都不能无动于衷,纷纷解囊。她们都攒着好私房,出手不是寻常物。平王带素飒不客气地收下,渐渐成了习惯。这天他觉得桌上少一面小屏风装饰,找来几十个都不满意。忽然想起王妃睿氏有一扇象牙插屏,径直让人去向她要。结果那下人愁眉苦脸地跑回来说:“王妃说屏风是她陪嫁的,她自己儿子成亲也没拿出来,女伶的儿子想要,除非她死了——她让小人把这话原原本本说给您。” 平王顿觉扫兴,恶狠狠道:“你去告诉她,让她记住这话!想来屏风归兰陵郡王,也用不了几天了!” 睿氏因遭受丧子之痛,病在床上好些日子,平王不曾来关怀。今日派人来却是这些话,睿氏气得两眼发黑,抱着素沉的灵位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前几日她花重金请了一个巫婆,终日为素沉招魂。那巫婆见睿氏哭得伤心,上前安慰一句:“王妃娘娘何必呢?伤了身体是自己苦。那些没有良心的人呀,是没有好下场的。” 她只是随便说了一句,睿氏却当她预知未来,止住了哭声问:“什么时候能让他们遭受报应?”巫婆只得推诿道:“快了。”睿氏听了就发狠道:“倘若能咒贱人之子无法尚主,我情愿送上黄金百两。” 巫婆算计素飒的婚期在七月底,骗了睿氏的金子还有足够的时间逃逸,便道:“王妃娘娘既然有这份心,我就拼了老命助你一回。” 她们两个从此整日在睿氏的小院中呼天唤地。平王只道睿氏还在为素沉招魂,可怜她一份慈母之心,就当是扔些金银买她安心,于是没有去管。他还忙着素飒的婚事,也顾不上。 谁知道不久之后,有人匿名告发,说平王妃在家大行巫蛊,诅咒皇孙。大理寺接到此案,即日着人就到平王府上。平王多日不曾踏足平王妃的小院,这天气急败坏地跑进来,当即愣住动不了——眼前分明是一座大道场,说得出、说不出名字的神仙鬼怪,在小院当中各据一方,有些供着香炉,有些供着生肉死禽。 寺官们见状面面相觑,从地上拾起木头人偶,见背面被针扎出密密麻麻的小孔,正面被火烧过,已看不清面目,依稀可以看见上面有生辰八字。其余的字看不清楚,“子”、“乙”两个字还辨得出来。睿歆的八字当中正有“壬子”与“乙卯”。他们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将木偶收起,也不同平王再多话。 “装神弄鬼要做什么?”平王怒极,三下两下将泥塑木雕推倒,将神龛踢翻。平王妃听见响动,披头散发从屋里冲出来。 平王见她身上穿的衣不像衣、袍不像袍,头上还戴着古怪的冠子,不禁咂舌:“你这该死的老妪发什么疯?”又愤愤地吼道:“作法招魂还不够?我家要被你害了!你知不知道行巫蛊是什么罪?” 平王妃冷笑道:“真可惜,再过八天她必死无疑。可惜不能为我儿手刃赠毒之人。”“你在说什么?!”平王瞪着眼睛呼喝一声,忽而醍醐灌顶,明白她并非诅咒睿歆。素盈的八字之中亦有“戊子”、“乙未”。他的嘴巴张了张,觉得实在荒唐,急忙拉住寺官们,说:“大人们明鉴,这疯婆子不是诅咒皇孙。”说罢再说不出下文:若是让人知道她诅咒皇后,恐怕罪要再加深几分。 寺官敬他是皇后的父亲,私下说:“王爷应当知道,祝诅从不问动机何在,但一发觉便是死罪。恕下官们无能为力。” 平王急出一头汗,想找素盈,却被拦在宫门之外。他在宫门外苦苦央求的时候,平王妃施咒的器物正由差官查封,一件件搬出平王府时,引来不知多少人围观。这事很快就在京中传开,人都道是平王府要以巫术将钦妃的胎儿定性为男,兼要谋害皇孙性命。 素盈听说时,正在为阿寿挑选新衣料。一疋纱骨碌碌从她手里滚落,铺成一道锦绣。“怎、怎么会呢!”她深知睿氏绝对没有这样的抱负,惊疑不定地问,“是诬告吧?” 素盈写下心来,吩咐崔落花等几个机智的女官打听详情。过了很久,崔落花回来复命:“平王妃行巫术是真的,巫婆已被下狱。平王妃是诰命贵妇,暂被软禁在府中。”素盈听罢立刻换上朝装往玉屑宫走去,到时却发现,真宁不知为何先在宫中了。 皇帝知道素盈的来意,不等她陈情,就说:“此事自有国法,皇后在情法之间两难,还是不要过问了。”一句话堵上素盈的嘴,她只得谦谦谢罪。 待到素盈告退,真宁才对父亲慨叹:“平王府与我们毕竟是两家人,没法同心同德啊。该不会前些天落水,就是被诅咒吧?” 皇帝扫了女儿一眼,没有说什么。真宁转动眼睛又问:“皇后对阿寿也许是真情。可她身边的人是听她的,还是听平王的话呢?发生了这样的事,父亲仍然让皇后养育阿寿,是否不妥?” “后宫虽有多位妃嫔,但让她们养育皇孙,更加产不过去。” 真宁自告奋勇道:“父皇若不放心他们,我愿照顾阿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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