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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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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澜诧异道:“兰陵郡王?我哥哥?”小丫鬟抿嘴微笑:“正是。兰陵郡王奴婢是认得的。”云垂也坐起身道:“三哥的伤好了?这么冷的天气赶早出门,是有大事吧?你赶快去。” 素澜带了两个丫鬟匆匆赶到待客的偏厅,见里面坐着的果然是素飒。不知是冷还是伤未大好,他的脸色灰白令人担忧。素澜连忙吩咐添一个火盆,又让人把椅上那张驼皮换了一张小熊皮。确定素飒坐得舒服,她才殷勤道:“哥哥身体还没痊愈就来看我,真让妹妹受宠若惊。” 素飒轻轻地笑了笑,说:“这趟出门,我可是把命都拼上了。看在这份上,有件事你要如实告诉我。”“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素澜笑道,“什么事这么要紧?”一边问一边含笑将周围人都打发,说:“哥哥这么郑重,我也把丑话说前面——如果哥哥问的事情还需再瞒上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恕我不能奉告。” “你姐姐的孩子没了,是不是东宫做的?” 素澜一怔之后笑道:“原来是问这个呀!”她见素飒态度凝重,收起笑脸点点头。“其实想想也不难明白:相爷与东宫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动手动刀也不止一次。相爷暗地里早就等着后宫再有一位皇子,东宫自然是暗地里防着。如果姑姑生的八皇子不是那么早死……”素澜含蓄地笑笑,说,“这时候我们家岂止是有一位素皇后,恐怕连素太后也早有了呢!”她的眼睛转了转,道,“怀着小人之心去想的话,八皇子的死,恐怕东宫也脱不了干系。” “不必说了。”素飒大力地挥了一下手,脸上阴云也一扫而空,笑道,“好久没见你相公,烦劳妹妹请来,与我下盘棋。”素澜“哦”一声,一时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云垂很快抱着棋坪来了,见到素飒十分亲热,直说三哥受伤以后没人同他切磋武艺,又说好久没下棋,想念得很。“别人刚刚送给我一块宝玉棋盘,还有这棋子也是难得一见的。正好与三哥切磋。” 素澜听了就头疼:云垂的棋艺差得令人唏嘘,每次与她对弈都被杀得片甲不留,还要大呼没趣。与别人对弈,人家总让着他,他还很当真,每一步必定深思熟虑,磨磨蹭蹭下一局要一两个时辰。听素飒说要陪他下棋,素澜忙道:“三哥不必谦让——自家人谦让起来就没完没了啦。” 素飒笑着说:“今日正有两招好棋要请教妹婿。近来棋艺退步,还要妹婿手下留情。”说罢起手,当真比平日的步调慢了很多。素澜看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是慢吞吞的,实在可怕。她虽然知道观棋不语,但眼看云垂臭棋不断,忍不住跳起来哀声连连。云垂反而笑她:“这些女人,一点沉不住气。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跳脚。” “幸好我还没当奶奶,否则一大把年纪要被你这招数气死!”素澜一瞪眼,代他落了一子,云垂定睛一看,连赞好棋好棋。素飒微微一笑从容应对,不出几招,云垂又再见绌。素澜唉声叹气给他支了一招,云垂神情就有点尴尬,咕哝着说:“我还要再想想呢!不准再扫兴。”素飒已察觉苗头不对,狠狠扫了妹妹一眼示意她不可忘形。素澜吐吐舌头,忙在一旁道:“我这相公,跟别人下棋时精明得很!实在是遇到三哥这样的好手……”听了这话,云垂才默默地含笑。 一盘棋下得稀里糊涂不堪入目,竟一直下了一个时辰才打成和局,堪称神奇。素飒起身告辞,云垂挽留说:“最近圣上不能主持早朝,家父与大臣们碰个头,很快就回来了,见过了再走也不晚,顺便在府里吃顿午饭更好。”素飒客套两句就留了下来。 云垂要亲自安置他的宝贝棋盘。他前脚刚走,素澜就狡黠地看着哥哥直笑:“三哥想见相爷,只管坐着等他回来又何妨?何必陪那个臭棋篓子耗时间?” 素飒慢悠悠说:“没什么大事,不需要专等相爷。既然时间凑巧,见一面也好。”他扫了素澜一眼,又说:“阿澜,云垂今日爱你青春娇美,对你放纵,你说什么他也觉得活泼俏皮。你可不能养成习惯,以为自己真了不得。日后青春不再,今日的一切就有悍妇之嫌。对你夫婿要敬重,这道理你学了一辈子,竟要我这当哥哥的来提醒吗?”他还有心说这些,似乎心里完全没什么大事。 到琚相回府时听说素飒来了,并不十分惊讶,只问了一句:“他能出门走动了?”就没别的表示。听说素飒在偏厅恭候,他也不急着相见,像往常一样不慌不忙地更衣之后,悠闲地踱着步子过去。素澜见这景况终于相信:哥哥赶个大早跑来,大概的确不是与宰相有约。 素飒见到琚含玄悠然的微笑,才察觉偏厅里的火盆快要熄灭,自己的脸颊有些泛凉,笑不出来。他神情恭敛,行礼之际从容不迫。 来了意味着什么,他们明白。既然已经心照不宣,也就不必着急了。 “郡王真是个干脆的人,一夜之间就拿定主意。” 素飒在他面前缓缓地躬身跪倒:“大事应当速决——素飒愿尽心竭诚,助相爷成事。”他仰起头,一字一字地说:“但愿相爷一举成功,永除后患。” 琚含玄上前搀起素飒,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皇后娘娘的身子要紧得很,我们当然要尽快。谁知道上次下手的人,这一次会不会留她的性命呢?是不是?” 上次,皇帝身体康泰,死了一个皇后可以再立一个,再立一位皇后又可以再受孕。杀之不尽,杀也无益,不如留着素盈,还可以防止更厉害的角色登上后位。这次,皇帝仿佛来日无多,肯定无心无力再册一个皇后。素盈一旦有孕,对某些人来说就有点多余…… 素飒垂下眼睛——他早知道他的新盟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心底还是有一处轻轻战栗。 人人都明白兰陵郡王在皇后心中有多么重的份量,人人都能猜到,如果他被东宫伤害,皇后会怎样憎恨东宫。好多人不知道皇后在她哥哥心里有多重要,他们不知道他会为她做什么。兰陵郡王似乎从来没有为皇后做过什么——当她在宫里举步维艰,当她被退婚,每一次,他连一句为她抗议的话也没有说过。他好像永远不会冲动,不管多愤怒,永远不会有出格的举动。 但是谢震知道,琚含玄也知道——有两件事素飒绝对不能袖手旁观,一是伤害他妹妹的性命,二是威胁他妹妹的宝座。 “相爷一定能够成功。”素飒由衷地叹了一句。明明知道被他利用,可他利用皇后与兰陵郡王的企图,无论在哪一个环节也绝不会落空。他实在知道太多。单单是起手的这一步,已经如此,下面的布局还需要担心么? “不知相爷需要下官怎么做?” 琚含玄笑得很轻松:“不必刻意矫饰——我请你唱的这台好戏,是你很自信的那一出。” 一降了雪,这一年就再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期待。第一场雪之后,宫里总会设宴暖冬,犒赏辛劳一年的宫人。每到此时,隆冬的宫廷里衍生出奇妙的活力,一双双眼睛仔细揣摩着每一份赏赐的含义,猜测哪个宫女内臣会在来年更上层楼,哪个又会走下坡路。 素盈拿着丹茜宫的单子亲自勾点。秉仪崔落花的那一份赏赐从来不会单薄。与她同品级的司闺女官是依平王请托擢升的,平日十分尽力,理当厚待。其余人等并不需要特别关照。丹茜宫副监白信则做事稳妥,素盈原本打算给他一份厚赐,但他弟弟白信端与素飒不睦的流言越传越广。荣安公主产女和满月的时候,平王府两次都不在受邀之列,两家交情显然不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素盈想了想,觉得不必格外赏赐信则,免得让他误以为皇后在这局面下缺不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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