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珠(49)

四九

　　上官云珠见韦大姐象陌生人般地瞧着自己，又见她眼眶中含着泪珠，知道大姐是在心疼她，便强作精神，抓起木桶去担水，以显示自己“老来瘦”的刚劲。可是，铝皮小桶放入水井，正欲把盛满水的桶儿往上提的当儿，她突然“呀”了一声，手里一松劲儿，小铝桶“扑通”一声又掉进了水井里。

　　“亚弟，怎么啦？”

　　“没什么……”上官云珠右手轻轻抚摸着左乳房。

　　“碰痛了胸部？”

　　“没有。”上官云珠重又抓起水桶绳索，使劲把盛满水的铝桶提了上来。此时她猛觉得左乳房上有阵阵刺痛、为了不让韦大姐看见自己的表情，她低下头，一咬牙把水桶提出了井栏圈。此时，她额角上已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亚弟，你不能骗我，你到底患了什么病？”韦大姐说着，掏出手绢络上官云珠擦去额上的汗，说：“亚弟，爹、妈都去世了，我的妹夫也走了，你大姐是你最亲的人了，有什么事千万别瞒着我……我求求你……”

　　“大姐，我……”上官云珠正欲说出真情，此刻，赵丹却来了，他一见上官云珠也吃了一惊，说道：“上官，怎么，病了？”

　　“别触我的霉头！我不是好好的。”上官云珠把赵丹请到客厅，沏了茶，问，“宗英呢？怎么没同来？”

　　“她呀，忙着在写思想小结。”赵丹一提到思想小结，上官云珠马上从提包里拿出一迭纸，说：“你来得正好，来，坐下，看看我这小结写得合不合格？”

　　赵丹接过纸粗粗地翻了几页，叹了口气，把这份小结往桌上一按，说道：“小结、大结，汇报、禀告……我就不写！”

　　“阿丹，你——又说‘怪’话了！”上官云珠把桌上的思想小结拿在手里，翻了几下，自言自语道，“我文化不高。思想觉悟很低，我已感觉到：如果我不努力改造世界观，也许某一天……”

　　“某一天怎么样？把你丢了？”

　　“你说呢？”

　　赵丹冷静起来，他觉得上官云珠心中的疑虑也许是有道理的，领导上一次一次地把他们这些人遣送下乡，名曰“下生活与工农兵相给合。”实际上就有“靠边站”的味儿，如果靠边也“靠”不住，就有被一脚踢开的危险，想到这儿，他打了个寒颤。但是，他也不怕，如果自己某一天被丢弃了，只要不丢出地球，他还是能生存下去的，至多是向他心爱的电影事业告别，也许会坐牢，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长期地下乡也相当于“野外服刑”。

　　“上官。你的感觉是包含天才性的。不过，你不必发愁。”赵丹神秘的一笑，悄悄地说，“你有坚强的后台嘛！”

　　上官云珠脸儿微微一红，正色道：“阿丹，你别胡扯！象我这种人，还有什么后台、前台！”

　　赵丹见上官云珠否认自己有后台，大笑起来，他用手点着墙壁上的毛主席像，俏皮地说：“还瞒我吗？他就是——”

　　“阿丹！”上官云珠的心“突突”地跳着，脸儿“刷”地鲜红起来，“毛主席接见我们电影工作者，本身就说明我们的后台是共同的。请你以后说话留点儿神。”

　　赵丹一笑：“怕了？我是开个玩笑么。”

　　上官云珠舒了口气，说；“阿丹，我求求你，以后少开这种吓人的玩笑。”

　　“遵命。”赵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上官云珠，“毛主席的那位后夫人跟你还有什么联系吗？”

　　“没有。她现在是主席夫人嘛，还能瞧得上我？”

　　“你们不是结拜过姐妹吗？”

　　“怎么说呢？反正那个时候接触多了，又同是吃戏饭的，都是舞台姐妹。你怎么问起这种问题？”

　　“没什么……”赵丹坐了一会，又谈了些家常，便离开了上官云珠家。

　　赵丹走后，上官云珠独自坐在桌边在想着什么。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痛苦，脸上的喜云、愁云变化不断……

　　韦大姐一直不放心上官云珠的身体，她料定这位不愿向自己透露痛苦的妹妹一定患了什么病，她已把注意力集中在上官云珠的左乳房上。

　　入夜，上官云珠熟睡在床上，韦大姐轻轻地走到她床边，又轻轻地拉开盖在上官云珠身上的被子，更轻轻地把上官云珠的睡衣拉开。她对着自己妹妹袒露的丰满的左乳房仔细望去，突然发现左乳房乳头下有一颗黄豆大的硬块，她用手轻轻一摸，上官云珠惊醒了。

　　“大姐，你干什么？”上官云珠猛地坐起身来。

　　“亚弟，这硬块不是好兆……”

　　“没关系。”

　　“不！马上去医院检查。”

　　“这……”上官云珠用手抚摸着左乳房上的那个硬块，一阵隐痛使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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