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珠(31)

三一

　　上官云珠的胸前被泪水沾湿了，她见张大炎俨然以主人的高贵身份站在自己面前，并已宣布了严肃的家规，她心中要吐的话，一下子全烂在肚腹之中。她的眼泪也突然止住了。此刻，她象个木头人那样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她想说；“大炎呀，难道贤德妻子该是这样的模式？难道丈夫就可以全然不顾妻子内心的创伤？”但她没有启口，因为这种近似哀求的话她已说过多次了……

　　“亚弟，说话呀？”

　　“我，已经没话可说了。”

　　“这么说来，你顺从我的意愿了？”

　　“是的……”

　　“太好了！”

　　“不过这是以往的事。今天……”

　　“今天你怎么样？！”

　　上官云珠突然跪在张大炎脚下，哭着说。“我再一次恳求你象过去支持我上中学那样，支持我吃戏饭，因为我已铁了心……”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们的夫妻关系该到这儿结束！”

　　“大炎——”

　　“韦小姐，你走还是我走？！”

　　“大炎，我们不能这样分开……”

　　“分定了。定了！彻底定了！永不悔改地定了——”张大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这个家．他永不回来了……

　　16

　　姚克近来正忙于对清代历史的研究，特别注意慈禧太后控制下的清皇宫的秘史。因为他准备写一部电影来揭开这末代皇朝的宫廷内幕。

　　这位年轻、多才的“洋才子”，并不想谋求一官半职。他不想靠政界发迹，却想在笔头上有所作为。他在上海立下足，准备以黄浦江畔作为他奋发的基地，而他拉出“苦干剧团”的宗旨是要为他日后的作品留下“实验园地”。

　　自从认识上官云珠后，姚克深深感到这位有才华的女子，正是兴旺“苦干剧团”的一根主梁，因此，他在“识才”后便多方面进行他的“觅才”计划。先让她来剧团客串演出，尔后再把她请进团里来。

　　眼下，姚克的“觅才”计划已取得初步的成效。这位难得的韦小姐将在两天后来团参加排练。他相信，由韦小姐扮演四凤的《雷雨》，将震动大上海。“苦干剧团”的名声和地位也将随之升腾而起。

　　“姚先生，有客！”男佣前来报信。

　　“我不是对你交代过：这两天内一律不接客！”姚克有些生气。

　　男佣悻悻而去，不多久，他又来书房禀告：“姚先生，是位女宾求见。”

　　“不论女宾、男宾，一律不见！”姚克十分讨厌这种干扰。

　　“可是，这位小姐一定要求见你。”

　　“请她过两天后再来。”

　　“她说……今天一定要见到你……”

　　姚克觉得有些蹊跷，他放下正在看阅和摘录的清官史料，问：“你问过她的姓氏么？”

　　“问过。她叫韦雅君。”

　　听说是韦雅君前来，姚克急忙站起身来，走出书房，亲自去大门口迎客：“啊，是韦小姐光临寒舍，请进！”

　　“姚先生好难见呀！”

　　“真对不起，我正在‘关禁闭’。”

　　“哦？‘关禁闭’？！”

　　姚克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正忙于翻阅一些清代史料……”说话间，两人来到书房。确实，在姚克的书桌上堆满着各种资料，在四壁书柜里，也散放着不少被打开内页的书箱。”

　　“韦小姐，台词念得怎样了？”姚克从用人手里接过茶

　　“韦小姐，台词念得怎样了？”姚克从佣人手里接过茶杯，放在靠上官云珠座位的茶几上，他在猜测对方的来意，“念完了？”

　　“嗯。”上官云珠点了点头。

　　“这么快？”姚克吃惊地问。

　　“嗯。”

　　“都记熟了？”

　　“嗯。”

　　“真是天才啊！”

　　“嗯。”

　　姚克突然发觉上官云珠神态有些沮丧，忙问：“韦小姐，贵体不安？”

　　“嗯。”上官云珠还是那个点头动作。

　　“哎呀，既然贵体欠佳，何必这么用功呢？”姚克略思一会，说，“这样，排练日期再推后三天，韦小姐回家好好休息。别忘了，回去定得代我向张先生问安，感谢他的大力扶持！”

　　上官云珠慢慢地站起身来，向姚克欠欠身子表示辞别。她抱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书房门口，又慢慢地折转身子问道：“姚先生，不能提前开排吗？”

　　“是的。韦小姐好走。注意保养身体，五天后见！”姚克的送客话把精神反常的上官云珠送出了大门。

　　没隔一个小时，阿哥急匆匆地来找姚克，她第一句话便说：“小韦解脱了！”

　　“‘解’什么‘脱’？”

　　“她男人主动跟她闹离婚了！”

　　“哦？！”姚克此时才猛悟起来，为什么刚才这位韦小姐神思恍惚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咳！小韦也真可怜，社会上被人凌辱，家庭里又得不到温暖，……如今好了，她可以无挂无牵地去奋发了！”阿哥发现姚克在沉思，忙问：“姚先生，怎么啦？”

　　姚克嘴上虽在说“没什么”，心里却在翻腾着一个问题：是不是由于自己的“觅才”，使她的丈夫产生什么误解百导致家庭的破裂？他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要阿哥解答。

　　“哎呀，这关你什么屁事！”阿哥摆出一大套理由来，“这位张先生人倒挺忠厚，脾气也直爽。就是心胸只有三分宽。他把老婆当作自己的高等女仆，或者是一只必须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供他欣赏。最让人气愤的是，这位书呆子竟把我们这些吃戏饭的看作是‘下流胚’、‘垃圾货’！小韦怎么受得了这种荒唐的管教呢？哼！他要娶了我，今天成亲，明天就散伙！”

　　不管怎么样，姚克内心总有点不安：“韦小姐刚才来过，我把她‘推’出门去了。她现在……”

　　“我刚才与她会过面。”

　　“韦小姐上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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