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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她嘴角孕育着一个讥讽的笑。

  洪昌泽是公认的好人,众人的恩公,要推倒他不是易事。

  “弟妹将来的志向是什么2”

  “大弟决定读医,小弟对工程有兴趣,泽叔叫妹妹试一试建筑。”

  我说:“那是要出去的。”

  “泽叔已替我们办移民,这一两年可成行。”

  送出去,就没人与他争,咱们这一支不得不退出洪氏证券,干其它的行业。

  其实是无所谓的,莫菲兹的儿子稚不会玩提琴,不少二世祖被父亲死逼也不肯承继祖业,但他们是选择的,不像弟弟,一早被泽叔引到旁的支路上去。

  他们有权知道父亲干的是什么行业,说不定有一人是证券奇才。

  “恭敏,你母亲好吧?”

  “好,”我补一句,“不过很寂寞。”

  她苦笑:“孩子们太活跃,长大了都高飞,没有一个近身。”

  忽然锁锁问:“怎么没听说寂寞的男人?”

  洪太太一怔。

  我又看锁锁一眼,她扬起一道眉,挑战的样子。

  告辞出来,我抱怨她作风古怪。

  她说:“也不过我跟你学习,世上哪有人带了叔父的情人,去见父亲的情人。”

  我问:“你只是我叔父的情人,你没有其他的身分?”

  她叹口气,“女人最吃软功,一下子就感动了。”

  “你在说你自己?”

  “我在说女人,可怜的女人。”

  “叫洪昌泽怕的女人,就不是弱者。”

  她抬起头来,“谢谢。”

  “你肯不肯与泽叔商谈?”

  “恭敏,你为我做了不少,你也着实把我当朋友,你有什么要求,请提出来。”

  “锁锁,大家算是自己人,不必隐瞒,公司本由我父亲与他一同承继,没有理由不让我们几兄弟过问。”

  “你要什么?”

  “想争取我的权益。”

  “令尊当年把他挤得很惨。”

  我惊异,我以为他们是好兄弟。

  “你不晓得吧,因为你是个艺术家,对公司政治、人际关系不感兴趣,他受过许多苦难才得到今天所有的一切,他们兄弟俩互不信任,他很委屈。”

  “你帮他?”

  “这不算帮,这是我深知的事实。”

  “倒是公私分明。”

  “你不用讽刺,”她微笑,“我们还要合作呢。”说得真漂亮。

  “恭敏,如果我们之间缺乏一个共同的目标,还有无机会做朋友?”

  我想一想,她的话翻为白话,是说:如果我俩不急需互相利用,会不会在一起?

  她斜眼看着我。

  我不知道。她长得这么美,又曾在我怀中奄奄一息,我实在不知道。

  她在我眼中搜索答案,满意后,松口气。

  “他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中?”

  锁锁答非所问:“我们曾经计划结婚。”

  我立刻知道问得放肆,她并不打算告诉我,手中有什么东西。

  “那个时候,他几乎什么都告诉我,绝不瞒我,我知道很多,也乐于参与,但他一直拖着没有离婚,我想嫁时他不肯娶,等他羽翼已成,无后顾之忧的时候,我已决定离开他。”

  “你为什么还不走?”

  “他抓住我的小辫子,恭敏,”她呻吟一声,“你还不明白2”

  我瞪大双眼,“到底是你欠他,还是他欠你?我糊涂了。”

  锁锁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后来,变成呜咽。

  我把思维整理一下,打出答案。

  (一)洪昌泽与锁锁在一起共同生活过三年。

  (二)在这段期间,她掌握到他的秘密,如果将它们揭露,泽叔有麻烦。秘密可能是来历不明的巨款、数本假账、逃税证据,甚至荒谬一点,一叠肉麻的情书。

  (三)很不幸,洪昌泽也得防她,故此泽叔手头上也有陈锁锁不可告人之秘密,它们可能是相片、录映带、契约……

  (四)如果陈锁锁要自由,她必须拿她掌握的东西,还给泽叔,换回泽叔手中的秘密。

  (五)他们两人都不肯这么做,都想设法叫对方乖乖俯首称臣。

  这个时候,我介入了。

  我也有企图,我也不是个好人,一直想伺机得回洪氏长孙的地位,对证券有无兴趣是我的事,但我绝不甘心一辈子做洪昌泽的扯线木偶。

  看到陈锁锁,知道她是我的好机会。

  “我们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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