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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七转八转之后,“凤凰”在一块很普通的石碑前站定,“这是我娘的墓。”她微微弯身将携来的百合花束放在碑前。

  听她的语调奇怪,聂云歆偏首细审她的神情,“你在害怕,为什么?”很快地,他就发现了佳人的不对劲儿。

  “真是什么都瞒你不过。”“凤凰”勉强地笑了笑,可是那张绝美的容颜却苍白似雪。

  心痛地抱住“凤凰”,聂云歆不再问了,只是拥抱着她,给她温暖,给她依靠。这时的“凤凰”脆弱得超乎他的想象——而她一直是那么坚强、高傲的……

  “我以为已经可以克服了,却没想到还是这样。”依在聂云歆怀中,“凤凰”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每一次来过之后,我都会做很长时间的噩梦,所以除非必要,我从不踏足这里。”

  “为什么会这样?”从怀中捧起她不安的娇容,聂云歆怜惜地问。

  将他的手按在面颊上,“凤凰”的美目闭了闭,再张开时已恢复了镇定。

  “我母亲的事,可情是否曾告诉过你?”

  聂云歆点头,“她说……”

  “说我母亲疯了?”“凤凰”淡淡地笑了,“可情也只知道这些。其他的事,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深深地凝望着他星辰似的瞳,她说:“可是今天,我想对你说。”

  聂云歆柔声道:“我在听着,你说吧!可羽。”无论是什么样的痛苦,他都愿与佳人一同去分担。只因,佳人是他此生唯一的挚爱,他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

  “其实故事很简单。”“凤凰”故做轻松地笑了笑,“我母亲爱上了一个男子,想嫁给他,可是却遭到亲友的反对。于是二人相约私奔,碍于‘敛风堂’庞大的势力,他们决定到国外去找一个偏僻的小镇定居,让敛风堂的人永远也找不到。”

  “结果呢?”听得动容,聂云歆问。

  “基于我不知道的原因,母亲没走成,那男人就先走了。但他与母亲约定,等到了国外便设法来接母亲的,可是,他一走就再没有回来。”望着聂云歆,“凤凰”缓缓地道:“我的母亲等他等到疯、等到死,可是还是没有等到那个男人。母亲等了一辈子。”

  打从有记忆开始,她就看着自己的母亲在日以继夜的思念中,消减了韶华。

  慢慢地,母亲不再陪她、只是终日站在门日,一声声地问:回来了吗?他回来了吗?久了,母亲开始变得神经质,直到那一天——

  蓦地,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回想下去。

  “可羽?”温柔的呼唤在耳畔,“凤凰”凝眸,正迎上聂云歆深情的目光。这是自己芳心所系的爱人!只是这样想着,“凤凰”的心便莫名的温暖。

  “你会爱我一生一世吗?”冲动地,她问。可是心中却疑惑着,在这个流行“速食爱情”的时代,是否还存在一生一世的约定?而且——

  见聂云歆正要开口,她伸手按住他的唇,“我要你等一下再回答。”

  “你没有信心。”聂云歆叹息,一如那个夜晚后的黎明,他拼命阻止她离开时的神情。

  牵了牵唇,“凤凰”泛起了一抹绝艳的笑,“你只猜对了一半。另一半原因是我想让你看清楚我再回答。”

  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她的容颜,聂云歆道:“你的每一个模样,都已记在了我的梦里,所以我想我看你看得够清楚了。”

  目光缥缈地越过了他,“凤凰”的声音含愁却又似带笑,“你曾经不只一次赞我美丽。”

  聂云歆皱眉,佳人的这个神情好熟悉。如桂花轻柔地飘落,含着轻轻的愁、浅浅的傲,却是红尘中的最艳!

  那是把百练钢化做绕指柔的终极魔法,才能使他在初见的那一瞬倾心动情。可是这一刻他只觉得心痛,为她而痛。

  “你怎么了,可羽?”

  “没什么?”敛去了笑颜,“凤凰”道:“我只是要告诉你我并不美丽。”要地她伸手抚上了右颊,轻轻地将覆在颊上的一层纤薄的人造肌肤扯下,露出了她掩饰了十年的真面目。

  聂云歆呆住了。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图,静静地卧在“凤凰”的颊上。五彩的颜色极娇艳,“凤凰”图亦极细腻精致,可是落在脸颊上、却破坏了佳人那张原本堪称绝代的美丽容颜。

  那是一种纹身,聂云歆知道,也知道纹身是用针纹刺在身上的各式图案,但那大多都是纹在身上的,绝少有人会纹在脸上,更别说以可羽的美丽……

  “你现在还说我美吗?”“凤凰”垂首,任柔美的长发飘下,掩去了“凤凰”图。

  恍惚地,聂云歆回到初遇的那天。佳人掀开了头盔,乌发流垂之下,半掩的艳丽容颜——

  那天她穿着黑绢的紧身衣裤,神秘而绝艳,叫人移不开眼;那天她也似如今这般……

  佳人低柔地叹息入耳,“我并非有意隐瞒,但‘敛风堂’的‘凤凰’便是这般模样。”因为在凌霄,她是以“萧可羽”这个普通女学生的身份出现,便必须掩去“凤凰”女所拥有的这个醒目的特征。可是她没想到会遇上他。

  掠了掠发,“凤凰”的声音如梦,“这是在我八岁的那一年,母亲念念有词地说,她爱的人最喜欢‘凤凰’图案了,所以她拿着针要给我纹上、全身都纹上。那样她爱的人就会回来了。我见母亲精神恍惚、言语颠倒,便宁死不从。后来——”

  她打了个寒颤,继续道:“母亲把我捆在了床上,硬是一针一针地在我脸上刺下了这只‘凤凰’。在她刺完一只、还想再刺的时候,邻居们听到了我的哭喊求救声,一起冲进来、制住了母亲,将她送到了精神病院。”抬首望着他,“凤凰”接着说:“经医生诊断,她已经病了。”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机会见到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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