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齐晏 > 魈王抢亲 | 上页 下页


  “怎……怎么会?”敖朴风一听,大惊失色。

  “有一方法或许能解,就是不知道敖尚风舍不舍得。”

  张道人的话给了敖朴风一线希望,忙问:“什么方法?”

  “将其中一位小少爷送走,越远越好。”张道人冷然说道。

  敖朴风半晌说不出话来,一种前所未有、令人战僳的恐惧感猛地攫住了他。

  张道人看不见敖朴风灰败的脸色,仍然继续说着:“送走一人,两个儿子均能保全,若不送走,只怕两个儿子都保不住,敖尚书得快下决定,事不宜迟。”

  敖朴风愣怔住,冷汗自他前额、两靥沁出,张道人是汴都城中预言灵验的星相家,尽管心中万般不舍,也无法不去遵从

  他瘫倒在椅子上,浑身战栗。

  再如何心痛都要作决定,两个儿了他都要保住。

  北京大名府,这一年,敖倪十二岁。

  春意盎然的小山丘上。

  敖倪怀抱着一只大瓦罐,趴在地上翻石拨草,正在玩十几岁男孩子最爱玩的事——捕捉蟋蟀。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一块大石头,嗤地一声响,一只大蟋蟀蹦跳了出来,他纵身扑上去,双手按住,然后飞快地揭开瓦罐,将蟋蟀丢了进去。

  看着瓦罐里七八只硕大健壮的蟋蟀,他满意地笑了笑,正准备打道回府,听见小山后忽然传来笑语声喧。

  敖倪抬头望去,看见三个年纪与他相仿的男孩子也在捉蟋蟀,他认得其中一对兄弟,姓柳,就住在他家的正对面。

  这对兄弟平时对敖倪顶不客气,每回遇见,动不动就拿话奚落嘲笑他,他看着讨厌得很,正回身想走,那对兄弟偏巧一抬头也看见了他,名叫允仁的哥哥阴阳怪气地对弟弟允德笑道:“真是倒霉,跑到这儿来也能遇上敖倪,像鬼一样阴魂不散的。”

  就是。”允德作个鬼脸,对另一个男孩子说,“我娘说,敖倪是他娘和男人胡来生出来的贱种,所以他爹才不要他。”

  三个男孩子你推我我推你,嘻嘻哈哈地大笑起来,在敖倪背后挪偷着。“贱种、贱种,敖倪是贱种…”

  敖倪被羞辱了,气得一股热血上冲,高抬下巴,眼神凶狠地瞪视着他们。

  允仁、允德两兄弟亦不甘示弱,轻蔑地回视着敖倪,当他们无意间瞥见敖倪手中的瓦罐时,三双眼睛立即不怀好意地交换着眼神,然后迅速地一蹦而起,朝敖倪扑将过去。

  敖倪一个人哪里敌得过三双手的猛力袭击,三个男孩子蛮横地抢下他的瓦罐,把他死死压制在地,接着在他脸上、身上狠狠地一阵拳打脚踢。

  敖倪但觉身上、腰间、脸上剧痛无比,他咬牙强忍,哼也不哼一声。

  见敖倪渐渐抵受不住,男孩子们便住了手,抱着抢来的瓦罐嘻笑着扬长而去。

  敖倪被殴打得眼前金星乱冒,他仰躺在地,他被 殴打得眼前金星乱冒,他仰躺在地,疼得不住喘息。”

  天地苍茫,霞光映照在敖倪染着血的俊俏脸庞上,分外凄惶。

  他急促地喘着气,缓缓地睁开眼睛,舔了舔受伤的唇角——疼,有血的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慢慢的坐起来,背脊一挺直,鲜血忽从鼻腔冒涌而出,他烦躁极了,拿起衣袖胡乱擦拭,直把半边脸擦得都是血,手腕上的金项圈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令他一瞬间失神怅然,突然感到无限灰心。

  被这样欺辱也不是头一回的事了,从敖倪有记忆起,不管跟着娘搬到哪一个城镇,总免不了遭人冷眼对待,为什么?娘却一直不肯对地说清楚,任由旁人在他们背后说东道西,也从来不加以理会。

  小孩子其实并不是真的了解“贱种”的真正涵义,只知道这是句骂人的话罢了。但敖倪已经被这句话骂得烦了,他迫不及待,只想回家找娘问个清楚,干么人人见了他老是贱种、贱种的骂个不休?

  他咬紧牙关,忍着浑身的疼痛狂奔回家。他抄小路,翻过一道矮墙,经过一片华丽的红墙绿瓦,此时窗内隐约传出小女孩哀哀惨惨、气若游丝的哭声,他微微一呆,忆起这小女孩打从三天前就已经开始哭了,想不到她竟然哭了整整三天。

  他不禁感到疑惑,究竟那小女孩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缓缓走近传出哭声的那扇窗,突然间,听见小女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喊。

  “娘——别绑了,疼啊——”

  敖倪愣了愣,隐约觉得自己的伤口也在发疼。

  童稚的悲凉,如微风般飘过了他的心里。

  他意兴阑珊地走回家,刚进门,正在打扫庭院的奴仆秦草立即丢下扫帚,朝他迎了过来。

  “少爷回来啦!”秦草堆着满脸的笑容,猛一见敖倪半边脸上全是血,当下吓得魂飞魄散,惊叫出声。“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全是血呀……”

  秦草的叫嚷声惊动了敖倪的母亲秋娘。

  秋娘从内室急奔而出,看见敖倪一脸一嘴的血,登时吓得脸色发白。

  “倪儿,你……又和人打架了吗?”秋娘颤巍巍地拉住敖倪,抽出手绢替他擦拭唇上的血,瞥见他眼中寒碜似的目光,呆了呆,软语轻问:“怎么了?”

  敖倪别开脸,心一横,怒声质问:“娘,您干脆把实话告诉我,我究竟是不是别人口中的贱种?是不是?”

  秋娘睁大了眼睛,惶惑地看着他。“你当然不是呀,娘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你爹叫敖朴风,官拜尚书令,千万别听外人胡说。”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连爹的模样也没见过,爹又为什么不来看我?”敖倪咄咄逼人,今天他是打定主意,非得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

  秋娘心口一颤,这个问题又何尝不是她心理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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