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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问,却使得青狼霎时回过神——目的!他的目的!他掠过来,狠狠抓住高腾云的手腕,急叫道:“真真人呢?她人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这人手像铁爪!高腾云痛得牙齿都要掉下来,一怒,反射动作的挥给青狼一个左钩拳。

  “放手!否则别想我带你去见任何人!”

  青狼吃了一拳,陡然甩掉高腾云的手,发出一声奇怪的呼啸,转身便冲到廊下,去拔他那把插在柱上的刀。

  显然取了家伙要回来和高腾云拚命。

  高腾云心里先冷了半截,把眼睛闭上——恨起巴奇灵来了。

  看来大巫师巴奇灵根本是个老胡涂,放了青狼这浑小子来此,没有一点种族兴亡的责任心也就罢了,还尽要找人厮杀。

  高腾云还不及想好如何对应,青狼已是猎刀在手,汹汹奔了回来。高腾云马上往后踏,恨不能够变出个法子,把这“番”打回一百年前,他应该乖乖待在那儿的世界去。

  及至瞧见他的表情,高腾云却傻了眼——这小子手里把持着武器,整张脸却是眉开眼笑,一副喜不自胜之状,前后像换了个人,哪里是来找他厮杀的?“快,快,”青狼只管催促,一刻都按捺不了。“带我去见她——去见真真!”

  真真,无疑是个女人,一个男人提到女子时如此欣喜亢奋……现在高腾云能够做点揣测了。

  他端详青狼,沉着地说:“如果你是需要我帮忙,你总得先告诉我真真是什么人。”

  “啪”一声,青狼手上的刀落了地,前一刻喜洋洋的脸孔瞬时丧失了血色。他冲过来,抓住高腾云的衣领,然而这时再也没有先前的劲道,他嘶吼着,教人看出来他的恐惧和无望。

  “你少跟我装傻,说你不知道真真!你知道,你一定知道,你应当跟她在一起的!”

  高腾云文风未动,看着眼前这张脸孔与他生得毫无二致,但是刻满了绝望之色,不知怎地他生出一股同情心来,也因此,更要把话说清楚。

  “我从来没有认识过,或者听说过一个叫真真的女人。”

  青狼彷佛再也站不稳,想把高腾云推开,自己却歪斜往后颠,重重倒坐在地面,湿发披在脸上,是不是英雄好汉都一样,伤心到极处,再也止不住滚滚而下的热泪。

  高腾云就像从镜里看着自己在落泪,扭曲了的一张脸,格外感到不忍卒睹。他深深蹙起眉头,问道:“真真究竟是谁?”

  冷风里,青狼□哑了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惨凄侧。

  “她是我的妻子。”

  高腾云的心一凝,忽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他会听到一个他宁可不要知道的故事。

  然而青狼带着他的命运,已经找上他了。

  第二章

  这年的天候有些反常,入秋了,却一连几个密云不雨的日子,一股不祥的郁沉,闷热得教人发慌。

  然而一大早,闵家小姐真真便忙不迭打发妈子丫头,在后埕上腌渍菜蔬,有树子、菜心、糜瓜几色,先以盐揉之,晒一天,再用石头压出苦汁。

  她差人捧来小口大腹的红陶土罐,腌菜置入罐里,一一封口。如此不数日,就能食用了。

  天热,真真穿秋香色绫绸的裙衫,镶织锦带的袖口卷了起来,露出着了玉镯子的一双皓腕。腻发如云,梳一个盘蛇髻,额前一排绞剪眉,因为出了香汗,微有些湿了,稀落在眉上,反更有几分的娇致。

  忙完一段落,她这才抽出腋下水红的绢子来拭脸。她一张脸生得十分纤楚,就是下颔过于细巧,显得有点单薄相,但是眉眸娟丽,一管清瘦的秀鼻,朱唇小如苞瓣,一如她的母亲,都是罕有的美人。

  一旁,六旬的老妈子一壁?着腰,瞟真真一眼,嘴里裹嘀嘀咕咕道:“也没见过哪家官府小姐,没事来操劳这些粗活儿。”

  这老妈子姓罗,原是当年闵夫人的陪嫁,天生亢直,仗着自己在闵府有点来历年资,很敢提着嗓子对主子说话。

  真真素来与罗嬷嬷相亲,不以为意,只含笑道:“还是特为爹腌制的,昨天伺候他用午膳,他忽然提到这个……”

  爹自病后,始终饮食无味,昨天忽忽提起腌菜来,辞色间似乎很是渴念,真真一片孝心,隔日便领了下人,亲手来腌制。

  真真或算不上特别能干,一些家务亲自操持,大半是因为家道清简,府中婢仆不多,又乏得力的亲眷之故。

  “说起?那个爹爹呀……”罗嬷嬷换换一副口气,唏嘘摇头。“人家做官大鱼大肉,他吃腌菜!他挺得住一身傲骨头,可害苦了我家小姐。”说着,抬了蓝布衫的宽大袖子拭起老泪来,不免有责怪之意。

  罗嬷嬷常年为她家小姐抱屈——闵夫人是出身大家的中原才媛,色艺双绝,为了爱才,下嫁当年的新科进士闵正。闵正有满腹才情,为人又是温存风雅,夫妻鹣鲽情深的,花间月下,诗词唱和,委实是羡煞天下俗人的神仙眷侣。

  单单可惜一点,闵正一向自负情操,不屑逢迎,虽然为官,依旧是两袖清风,生活上自然委屈了娇贵的闵夫人。

  闵夫人嫁为才子妇,也就有这份心理准备,不惜摘下珠翠,褪去绫罗绸缎,甚至于亲主中馈,操作家事,哪复有豪门闺阁的身段气派?这也就是罗嬷嬷老为小姐叫屈的缘故了。

  闵正仕途不利,倒没有影响夫妻感情,就在他初任彰化知县那一年,闵夫人竟又有了喜信,越年,在女儿真真之后,终给闵家添了一嗣。

  喜庆的气氛犹在,闵正为了一件公干,渡海跑了一趟厦门,四个月后,归心似箭兴匆匆的回来,哪知到了落花满庭的家门,只见明镜蒙尘,香闺寂寂——爱妻已在月前一场急病里,撒手人寰了。

  自那时起,闵正脸上便难再出现笑意。

  真真想起慈母,又见罗嬷嬷哭泣,不禁心里一阵酸楚,口里道:“罗嬷嬷,别哭呀。”

  自已却落下泪来,拭汗的手绢子反来拭泪了。

  “什么事伤心哭泣,真妹妹?”

  忽然听得一声沉厚的问话,真真抬起头——一名青年男子跨过花园那道月门而来,一身天青色劲装,看得出来风尘仆仆,却依然不失一股俊逸出众的丰神。

  真真那含泪的脸儿乍然而开,惊喜道:“俊秀哥哥,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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