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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宛若把头转过一侧去,颤声道:“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不该来!你明知道你这是在作弄我,我都——我都快要和别人结婚了。”

  李弃久久凝视她。“你在做胡涂事。”

  “不要这么说!!这是我想要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宛若哀怨地申辩。

  “你的选择是错的——这个对象不适合你,”他坚定地说,抬头趁着月光四下里看着。“厚重的家具,灰黯的布置,老太太似的房间……”他摇着头。“这个家庭也不适合你,这种刻板陈旧的气氛会把你的生命力一点一点的侵蚀掉,你在罐头盒里生活太久了,你需要飞向开阔的天空——就像那耳环。”

  什么耳环?宛若不知道李弃在说什么,但是他的一番话太令人惊心了,她在他怀里挣扎,无助地低喊:“你快走,你快走吧。”

  李弃定了片刻,然后拉过她的手,把一样小东西放入她手里。

  那是一只耳环,是她母亲的清水珠。

  她恍惚地感到疑惑,这只耳环他不是还她了吗?而李弃已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温柔地保证,“我还会回来找你。”

  他没有声息地翻过阳台,就此走了。

  宛若躺在那儿,拳头茫然握着,全身像一个哽噎住了的哭声。她没有告诉李弃,明天她就要结婚了。

  碎花纸包里是一对银鸟,绿松石嵌着翅膀,红琉璃做了眼睛,鸟喙仰得高高的,闪闪振翅要飞向天空去。

  它们在她的首饰盒里闷了七天——那天从一线棱回来,忙乱中并没有查看,就把碎花纸包收入化妆台的抽屉去了。她母亲的清水珠昨晚才回到她手里,而这对银鸟耳环今天才见了天日……

  宛若独坐镜前,满身是重重叠叠繁复绮丽的白纱,她像坐在雪堆里,有雪的那种冷冷清清的感觉。然而窗外是明丽的八月天,苗家里外一片的活泼热闹,参加婚礼来的车子排在街道两旁,客人则挤在院子和客厅里。都因宛若坚持要提早婚期,苗家好不容易设法重做了安排,造成许多不便,但是大喜之日,仍旧十分的高兴。

  这是她要的,她坚信会让自己幸福快乐的选择——但不知怎地,心中感到那样的空洞和凄恻!

  她听见立芝登登爬上楼来,一边高喊:“上教堂的时候到了,我去通知新娘子!”

  宛若身子震了震,嘴唇开始发抖。她把那对银鸟耳环握在心口上,双眼忽然充满了泪水。

  她感觉银鸟扑着翅膀飞走了,她人却还在这里。

  再见,李弃。

  李弃再也没办法睡下去,整栋屋子闹烘烘地,活像他死了十五年的祖父还了魂,又回到老家似的。隔着上了年代的墙砖木头,还听得到老藤根在大厅的吆喝,李弃隐约想起来,祭祖的日子到了,旧宅照例要找批人过来打扫整理一番的。

  李弃躺着,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搁在胸前,慢慢想到昨晚,同一个部位,也有一只手,柔柔地按在那儿……宛若的手。那部位触电似的微微发麻起来,他的身躯起了一种痛楚而甜蜜的感觉,他的心,却是幽幽地快乐着。

  他在那股气氛中耽溺着不起床,直到老藤根摇摇摆摆上楼来踢他的房门。

  “小王八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赖在床上,你混呀你!”老藤根跟了他祖父一辈子,说话骂人学会一口官腔,越老越辛辣。他喊李弃,也完全照他祖父在世的叫法。

  李弃只好起来,棉背心外套了件沥青色的衬衫,一边卷袖子,一边下楼。老藤根则已经在屋子的另一头指挥工人了。李弃到厨房拣了一个老藤根蒸熟的粗馒头,啃着走到大厅。

  大厅乱七八糟堆着水桶、扫把、梯子这些清洁工具,李弃在乱阵里走,已经够小心了,还是一脚踢翻了一桶水,把躺在地板上一份当日的早报给淹了。

  他咒骂一声,赶过去抢救那份报纸,刊头下一则鲜红显目的结婚启事,流弹一样射进他的眸子。他愣了一愣,然后镇静地把报纸拿近来看清楚。

  谨詹于八月十二日为长男立凡与阳山蔺晚塘先生令长女宛若小姐

  于圣光堂举行结婚典礼……

  她要结婚了,李弃心忖,她还是要嫁苗立凡,就在今天。李弃慢慢把报纸搁在一张花梨几案,走到大门外。太阳滚烫地晒在背上,他站在那儿一口一口吃他的馒头。

  他一向不管人家闲事,也没有把别人的麻烦兜到自己身上来的习惯,但是蔺宛若让他大大破了例,他为她费了太多苦口婆心……霎时,李弃决定他不干了。

  他不干了,他不再多费唇舌。李弃把嘴里的豆渣吐掉,咽下最后一口馒头,霍然转身,走回屋子。

  如果蔺宛若自己还没能懂得,李弃却有他斩钉截铁的明白主张——他要她,这个女人,他非要不可。

  他抓过一串钥匙,大步走到后院。三天前牵回来的一部黑色越野机车,以一种霸道蛮不讲理的姿态横在那儿,他跨上机车,让它放肆地狂吼一声,随即冲出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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