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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我希望你能好好喝我调的一半及一半,浅闻啤酒的苦香味,细细品尝大麦发酵的味道,用舌头去分辨啤酒的淡色麦芽及黑啤酒的明罕麦芽之别,也或许不要去辨别,而是用味蕾去享受啤酒跟黑啤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季琳看着他的眼睛,不直锐,是宛宛诉语、脉脉凝视,没有逾越的情感,却有一颗淡如空灵的真心。

  在这一刻,他看到了她的坚持、她的原则。

  他一向欣赏有主见的女人,有主见不代表盛气逼人,但是他却爱上了柔弱的纯,像柳絮一样轻飘飘的随风摇曳。

  柳,是栽种在明媚水边的秀丽植物,风乍起,吹皱的岂只是一池春水,就是河畔杨柳也似瓣瓣雪花飞舞,直至风停止了撩拨,它们才栖止。

  一枝枝离恨愁长的柳叶,载满了多少离人、爱侣的眼泪,柳酝酿着期待,这期待却有如它本身纤细的柳枝易折。

  柳,美得不切实际,却也美得深植人心。

  人们总是会偶尔记忆起河边那因风乍起的杨柳,可低头一看掌中的柳枝早已枯黄……

  就像纯。

  严冰河禁不住有一种错觉,此刻眼前的女孩是在水伊人。

  她逆水而立、遗然独立,她难以亲近、不似柳絮,她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涉水而过是否能真的抓住她?

  哎,他干嘛涉水而过呢?

  “我知道了!今天晚上,我不适合喝一半及一半。”严冰河站起身,隔着吧台这条河,她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他不决定涉水而过,他决定背着在水伊人走了。

  季琳看着他付账,他还给了她小费。

  他生气了吗?他还会再来吗?

  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收小费的调酒师吧!

  凌晨两点,季琳离开酒吧,准备回家,才刚踏出店门口,午夜的风便席卷而来。

  季琳打了一个哆嗦,抓紧外套的领口,走向停在骑楼前面的摩托车。

  扯下绑住马尾的发饰,黑亮的发丝直泻而下,沿路而来的一辆车子的车灯照射过来,照得她头发闪闪发亮。

  车灯也照到一旁幽暗的骑楼下,正仁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季琳吓了一跳,安全帽差点从她手里掉下来。

  灯光照着他一半的脸,深遂立体的面孔有光影和阴暗交错,他的眼睛凝练成沉静的河,她怀疑他是在店门口站了多久,才把眼里的落漠与沮丧赶跑。

  严冰河走向她,镜头由远拉近,他的身影由小到大出现在她眼前。

  “我站在外面吹冷风,清醒一下自己的脑袋,顺便忏悔自己那样糟蹋了你十杯的一半及一半。”严冰河苦笑道。

  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何走不开,当他踏上阶梯站在店门口时,一阵带刀的冷风席卷过来,尖锐地划着他,分不清是痛还是冷。

  当时严冰河心里有一股冲动,想再冲下阶梯、想再坐在吧台前面、想再喝她的一半及一半!

  但是他知道今晚喝一半及一半的权利是被收回了。

  他可不想再委屈自己喝昨晚那六比四的一半及一半,更不想听一只乌鸦在他耳边吵个不停。

  于是他在门外等,等什么呢?他问自己。

  不是在等,是在吹风,他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答案。

  吹四、五个钟头的风?

  这好像不符合常理,不过倒也不见得,这世界上做傻事的人还真不少。

  但是,既是吹风的话,为什么他会注意每一个从酒吧里走出来的人呢?

  他不像在吹风,像在等人吧!他跟自己在内心里面交战。

  一直到她出现在店门口,这场心理战才平息,等人的那一派完全占了上风,吹风的那一派则不甘愿的退去。

  “你要回家了吗?”严冰河问她。

  不然呢?这么晚了还能去哪里?又是在这么冷的天。

  季琳拿着安全帽,没说话,也没点头摇头,什么都没表示。

  但是她的心真如外表一样的镇静吗?

  用古代战争里的短兵相接来形容不为过吧!

  无眼的刀箭、各为其主的厮杀、凝碧的飞血、怒号的狂风、马蹄踩踏下的黄沙、掉落在军阵中滚动的头颅……

  如果以上这些都是宁静致远的画面,那么人烟罕至的荒山野坟便是蓬莱中的蓬莱了!

  “如果你不急着回家,可不可以陪我去吃点东西,站了一晚,肚子好饿。”严冰河扯破僵冷的神色,带有人气的微微笑道。

  他大概连晚餐也还没吃吧!季琳这回有所表示了,她笑着,点点头。

  “可是我只有一项安全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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