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江晓岚 > 一半及一半 | 上页 下页


  她明白他想在梦里过活,但是现实是比阴魂更阴魂的东西,它不容人逃避,硬是要逃避,它会狠狠的惩罚你。

  梦是只弱小的喜鹊,短暂的带来快乐,不能久留,现实的爪牙一抓,立刻肚破肠流。

  “原来是真……”他的话里有着浓浓的失落与悲伤。

  她同他失落、同他悲伤,他的眼神、他的故事轻易扯动她的惆怅。

  季琳不会钻牛角尖,也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怎会如此容易被他牵动?

  他牵着她的鼻子走,走到天边,幸福的顶端,她一颗心也随着飞扬,走到海角,沧桑的尽头,她的灵魂也饱受折磨。

  为什么她总是跟着他飞呢?

  云总是被风吹着跑,风吹向东,云就向东飘;风吹向西,云就向西飘;风吹到哪儿,云就飘到哪儿……

  她终于懂了为什么她的情绪跟思维会在他的吹息之中了!

  “真要住在纯的房子里,像纯一样的生活在我眼前,只要我站在阳台向下一望,就可以看到一个不是纯的纯。”严冰河趴在吧台上,眼睛已在她脸上找不到任何聚焦。“这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折磨?”

  这是一种补偿的快乐,这也会是一种水深火热的磨难。季琳在心里偷偷念着。

  “我要怎么面对真?”严冰河抬头看着她,像个无知的人,寻求巫者的卜筮。

  “搬家。”季琳觉得这方法是很差劲、很可笑、很离谱,但是,却是她唯一能想得到的办法。

  “搬家啊……”严冰河垂下眼睛,摇着杯里剩下一半的鸡尾酒。“那个屋子装得满满的都是我跟纯……还有翔飞的回忆。”

  翔飞?翔飞是谁?季琳开口想问,但是严冰河已经拿起账单站了起来。

  “今天好累。”因为他昨晚一晚没睡。

  季琳看着他的背影,那么高大、萧索,像半红半青的枫树,介于秋、介于冬,俊美的萧然,萧然的俊美。

  “你每天都会累,会一直很累……”季琳抹着下滑的眼泪,看着他一步步的踏上阶梯。

  此时阶梯走下来一对客人,严冰河已经不见了。

  初冬飘着太阳雨,季琳拿着一把不知道是雨伞还是阳伞的伞走在路上。

  雨停了之后会不会有彩虹呢?

  季琳把手伸出伞外,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其实冬天的天空也是很蓝。

  今天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八点就到建国花市,因为平常很少休礼拜天,她想到很久没来的建国花市逛逛。

  插花是她的兴趣,不过她没法子插出个出外比赛的花样,只会把花按着自己喜欢的方式摆在花瓶里。

  她不是个不懂享受生活的人,往往人们得知她的出身跟很早就踏进社会的经历,都认为她是个很刻苦、很实务的人,不会做梦、不懂生活情趣。

  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她会为了一个只见过次面的男人学调酒。

  她怀抱着一个期待的梦想,进行一个可能永无止境的等待。

  好不容易与期待的他见面了,她却不急着来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不在乎在别人眼中是个怪胎。

  冬天的关系吧,今天建国花市的人没有她想像中的多。

  季琳在认养流浪狗的摊位前面停留了好一会儿,心想套房太小,不能养狗,因此作罢。

  买了一束艳放的蝴蝶兰,季琳忽然想到严冰河。

  他爱不爱花?他买不买花?也许买吧,买玫瑰,送他的纯。

  他会不会也在这儿出现?他们会不会又遇见?季琳左右张望。

  不只人海茫茫,在花海中找寻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她黯然的走出花市。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想到一人就想立刻见到那个人,她又不是神仙,也不是上帝唯一的女儿具有神力,她只是一个平凡人,会喜欢一个人,也会得不到一个人。

  季琳捧着蝴蝶兰在路上走着,这时雨停了,却没有彩虹,太阳雨后怎么没有彩虹呢?

  “没有必然成功的事,但是有必然失败的事。”

  季琳想起一位近代哲人说过的话,低头呵笑,他说的真没错。

  今晚没有上班,严冰河会不会去酒吧呢?

  如果去了,找不到她,他是会转身就走?还是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里喝酒?还是……向另一个调酒师诉说心事?

  季琳叹了一口气,她的得失心怎会如此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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