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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我说你和隽是两只缩头乌龟,一只缩在自己的壳里生闷气,一只缩在自己的壳里哭个半死,如果你们这两只乌龟不伸出头来坦承面对,我看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最后一只气死,另一只则是哭死,但两只都是死有余辜。”倪镜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道。

  “他都叫我大嫂了,我要怎么给他来个当头棒喝?我要怎么坦承面对他?”她的心好痛,倪隽那一声大嫂扯裂了她的心肺。

  “你想得美,我做鬼也不会娶你。”倪镜讽笑。

  隔着烟雾,苏尔芬凝眸以对。“可以告诉我,你这一连串失常的举动到底是为了什么吗?”唉!往事不要再提……倪镜又忍不住想起和倪震东、倪潋滟订定的鬼协议。

  像昨晚跟踪他们到夜总会这码子低级事,完全是老娘倪潋滟策划的。

  她花钱雇用侦探随时掌握倪隽跟苏尔芬的行踪,再抓住一个好时机推他出来演一场烂戏,看看可不可以藉此激发出隽内心深处对苏尔芬的情感,但是,谁知道隽这小子会倔成那副德行,所以,第一回合闯关失败。

  其实隽爱不爱苏尔芬干他屁事?他何必趟这淌浑水?他当时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居然会答应外公和老娘那个无理、可笑、又谋害亲弟的要求?

  对苏尔芬视若无睹,倪镜一口接着一口的吞吐烟雾,陷入沉思。

  对!他记起来了,全怪当时那一对父女口沫横飞的鼓吹——

  “只要你答应假装追求苏尔芬,倪家传宗接代的责任都会落在你其他三个兄弟身上,我们绝对不会打你的歪主意,逼你跟女人结婚生小孩。”

  “少来,老三都劫数难逃,身为倪家长子的我,怎么可能悻免于难。”倪镜满脸的不信任兼嗤之以鼻的说。

  “镜,外公从不是个迂腐、不知变通的人,倘若真要遵循传统的话,我绝不会把震东总裁一位传给老三的隽,让你逍遥快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倪震东振振有辞。

  好像有点言之有理。他当时就是这样被拐的,糊里糊涂净下错误的决定。

  苏尔芬盯着他带点懊悔的俊脸,惑然不解。

  “总之,你跟我好好配合,抓准时机,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说出来,听到了没有!”妈的,他什么时候做事情要跟女人好好配合了!

  见他起身拍拍屁股就想走,她急急忙忙的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犯贱。”倪镜不雅的啐了一句,走出她的办公室。

  苏尔芬跌坐在沙发上,心碎神伤的望向窗外的蓝天。

  五点一下班,一整天如坐针毡的苏尔芬迅速的走出震东集团大楼。

  “尔芬!”

  “阙大哥!”看着从车里走出的阙宇扬,苏尔芬如释重负的微笑,虽然那日的尴尬还隐约存在,但他就像她的亲人一样,让她暂时放松。

  “听说阳春的大闸蟹现在有空运来台,咱们一块去淡水吃。”阙宇扬带着温煦的笑容,兴匆匆地走近她。

  “好呀!”折腾了一天,她正需要好好轻松一下。

  正当他们俩要坐进宾士车时,突然,一辆黑色莲花跑车高速疾驰而来,在他们身旁发出噪耳的紧急煞车声。

  苏尔芬心下一惊,咬紧下唇。

  跑车车窗缓缓摇下,出现的是倪隽饱富嘲讽意味的笑脸。

  “倪总裁一向是这么雷霆万钧、惊心动魄的开车吗?”阙宇扬报以一个夹带讽意的笑容。

  倪隽完全不搭理他,把手搁在窗框,偏头斜睨着苏尔芬。

  “尔芬,一会儿是我大哥,一会儿是阙宇扬,没想到你的交际手腕这么高明。”原来她那么急匆匆的下班,就是为了与另外一个情郎私会。

  倪隽闷了一天的气,再不发泄他会爆炸。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了,苏尔芬的脸色倏地刷白,双唇抖颤。

  “倪隽,说话小心一点,你把尔芬当成什么了?”眼尖的瞥见她的委屈,阙宇扬挺身护花。

  倪隽依旧不搭理他,唇角与眉峰皆是讥讽的高扬不下。“我记得早上还叫了你一声大嫂,怎么这回你身旁的情人就换了个样,我大哥该不会为了你特地去整容吧?”

  “倪隽,你太过分了!”阙宇扬难以抑止上扬的怒气低吼。

  “阙大哥。”苏尔芬为了安抚他,勉强的笑了笑,而后粲亮的黑眸直直看向倪隽。“隽,趁我还年轻,多几个选择机会多点保障不为过吧!”

  该死的,尔芬竟然这么回他话!倪隽的脸色铁青,火气有一下没一下的随着呼吸冒出来。阙宇扬很高兴,虽然明知她是为了要激倪隽,但是至少她把他列为众多选择机会之一!

  “而且你身为上司管得也未免太多了吧!”被人彻底伤透之后,她不仅学会了自卫,也懂得怎么反击。“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下班后我的一举一动便不在你管辖的范围,请你收回多余的关心。”

  “我是为了我大哥,我不想未来大嫂是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倪隽恨恨的低声咆哮,她的话语好像毒针,螫得人痛痒莫名几至发狂。

  “我不是三心二意,我是精挑细选。”她说话时嘴唇在发抖。

  “你就好好的挑吧!”再待下去,他胸腔内郁结的黑血会当场喷出来,语毕,油门用力一踩,倪隽驾驶的莲花跑车像火箭一般飞了出去。

  苏尔芬呆立在原地,她的心已经碎成千千万万片。

  “尔芬?”阙宇扬轻轻的喊着她的名,他看得出她的痛苦。

  “阙大哥,对不起,我已经没心情陪你去吃东西了!”刚打完了一场硬仗,她虚弱的没有体力。

  “我送你回家。”他善体人意的温柔微笑。

  她抬头望着他,为什么隽不能像阙大哥一样呢?为什么?

  自从那天下午的不欢而散后,一连三天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又怪异。

  而关系的转变令倪隽心里又呕又气,他想打破僵局,却又拉不下脸来。

  深夜,倪隽待在自己的别墅内喝闷酒。

  近来几晚,他一直沉湎在回忆里,想起了和苏尔芬的初识,在那社团教室里,四名白人少年疯狂的举枪乱射,教室内的学生一一倒下,警察将所有人围在警戒线外,他也在围观的人群之中。

  枪声、尖叫声、推撞声、制止声……众声齐作,当他从离他最近的窗边望进去,他看一名长发女孩躲在桌底,没有尖叫、没有哭泣、没有求救,她是那么柔弱无助的睁大黑眸,就在当时,他的心前所未有的起了一阵悸动,然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让他奋不顾身的冲过警戒线,夺走其中一名疯狂少年的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纷纷击伤他们,当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解救她。

  之后,他曾为自己失常的举动和脱轨的心绪感到懊悔不已,于是他对她不理不睬,把她感激拒于门外,但她毫不气馁,渐渐的他不可思议的软化了,从此,她走进他一向抗拒女性的世界,成为他的挚友、伙伴。

  他从不深究他们之间的关系,朋友与伙伴是他认定的模式,倪隽扪心自问,或许自己真有那么一点逃避,但是那份暧昧不明的部分如果理清,将推翻他人生二十八年来遵循的原则。

  所以,就让它一直这么模糊下去,暧昧的继续暧昧,对他无害。

  可是,最近却发生一连串的大转变,模糊的开始变得透明,暧昧的也开始变得清楚,巨大的转变又快又急,让他措手不及,逼得他不得不正视内心深处刻意忽略的那一部分。

  望向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倪隽的耳旁响起倪镜的一句话,去照照镜子,你满脸都写着——我、爱、苏、尔、芬!

  “该死的!”倪隽将酒杯往落地窗忿忿一抛。

  他老娘的不安于室让他痛恨女人,他不该爱尔芬,不该的!

  走向酒柜,他又开了一瓶伏特加,仰头就喝。

  苏尔芬静静的躺在床上,又是辗转难眠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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