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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挫败。

  藉着忙碌来遗忘的挫败,在此时全数涌现,将三年来的失落一次补齐。

  “小姐,说到梅大庄主,你长年在外一定不知道城里破天荒的大事——这三年来,他被退亲了十次。”翠喜又掏出热呼呼的话题与步孅孅分享,虽然在城里早已过了热头,大伙三年前就讨论得如火如茶,现下却失了兴致,只剩三姑六婆在茶余饭后重新铜出来说说,再不,就是等到梅舒城第十一回被退亲再来重新磕牙。

  “嗄?!”步孅孅扎实地吓了一跳。

  那个城里人人都想将闺女推到他怀里的梅舒城?

  那个下半辈子就算好吃懒做也拥有花用不尽家产的梅舒城?

  那个总是婉拒每门亲事的大奸商梅舒城?

  他被退亲了?!

  “翠喜,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她比画个“一”,请求翠喜再说一次。

  “我说,梅大庄主梅舒城被人退亲了十次,而且是同一位姑娘哩。”翠喜神秘地朝她眨眨眼。

  “梅舒城?你确定是……梅舒城?”

  “是呀,大庄主谁不认识。”

  两道响雷劈得步孅孅头昏脑胀——

  一道是痛骂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女人,将金山银矿似的梅舒城往门外推,可知她的幸运是多少姑娘趋之若骛,盼能雀屏中选也盼不来的呀!

  一道是不敢相信悔舒城已有心仪的姑娘,他竟甘愿为了她,锲而不舍地承受教人再三退亲的笑柄!

  那姑娘,真教人又羡又护……羡慕她挽住了梅舒城的心,却也妒嫉自己不能是她。

  三年要爱上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吧,她不在的这段期间,出现了怎样的女孩子?是温柔娴淑?活泼可爱?倾国倾城?

  怎样的女孩赢得了他的眷恋?而她又为何不嫁他?

  “是谁……这么不知好歹?”困难地,她终究是问出口了。

  翠喜被步孅孅如丧考妣的表情给问傻了,奸半晌没个反应。

  纤掌朝桌上一招呼,“到底是哪个不知足的笨女人?!一个这么好的男人送上门她还不要,拿什么乔呀?!”步孅孅忘却自己方才对梅庄多所数落,现在竟与梅庄同仇敌忾,“她是皇亲国戚还是镶金嵌银的万年古董?!退人家十次亲、伤人家十次心,藉以抬高身价吗?还是她另有爱人,非君不嫁?若是心有所属,为什么不向梅舒城说清楚讲明白?!梅舒城人虽奸但也不是那种拆散有情鸳鸯的恶徒,更不会夺人所爱,她跩什么跩呀?!”

  步孅孅骂得畅快,吼得淋漓,吠累了还大口灌下一碗凉茶润喉。

  “小姐,你……”

  心急的步孅孅将翠喜脸上的愕然视为不解,挥挥手,“算了,我去问另一个人。”

  算算时辰,她也该前往与梅二当家相约的客栈。数天前她一回府便差人送拜帖给梅二当家,约妥今日晌午相见还债。这三年来她陆陆续续照借据给付部分本金及利息给梅二,十万两的借款虽还剩下七万,好歹总是缓步减少,今日再送上一张二万两的银票,一半的债也还得干净了。

  提起竹篮,步孅孅不否认自己急于探得更多关于这三年来她所没能接触到的梅舒城,她也知道从其他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几乎都被加油添醋过,若想完整明白始末,最快的方式是直接求证于当事人——不过她当然不可能揪着梅舒城逼问,只好退而求其次,从梅家人下手。

  挥别了凉茶铺,步孅孅挽裙疾奔,远远地,就瞧见客栈二楼雅座的窗棂间伸搁着一只手臂,那是梅二当家向来的恶习,老爱悬着手臂在空中飞舞。

  她进了客栈,直朝二楼跑去,客栈伙计早识得步孅孅,一句“梅爷等了你好一会儿”,意思意思地算招呼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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