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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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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眼狂生在十步外止步转身,木无表情地说:“孙前辈,你追杀我三年,你知道我并不怕你,所以你纠集一大群朋友死缠不休。 “如果不是令嫒求我忍耐,不知你会坑死多少无辜的朋友。从现在起,奉劝你自重,不要缠着我,我三眼狂生已经受够了。” “请听我说……” “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冲令嫒全面,我不追究你恩将仇报的荒谬举动。”说完,转身就走。 矮方朔正替孙姑娘包扎喉部的伤口,叫道:“三眼狂生,你真要让这可怜的丫头变成白痴?” 三眼狂生不加理睬,但脚下却迟疑。 巢湖蛟急叫道:“贤侄,你一走,我这丫头算是完了。你说过的,她是个好女儿,我怎能失去她? “如果她醒来时你不在,谁能使她相信所发生的变故?留下吧,老朽知错,丫头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矮方朔替巢湖蛟解绑,解了穴道,大骂道:“你这恩将仇报的老匹夫,还说呢!要不是你这位愚蠢的女儿及时赶来解围,我这条老命也将为你而断送掉,你知不知道?我真不愿救你。” 巢湖蛟一面活动筋骨,一面苦笑道:“老哥,你就少骂两句吧!我已经惨了。大德不言谢,兄弟记得就是了。” 孙姑娘穴道已解,但神智仍然昏迷,大概是心力交疲的缘故,短期间难望苏醒,恢复神智。 三眼狂生留下来了,他当然想到一走了之的后果。 泰山双杰的老大鲁文杰恢复自由,向矮方朔道谢问好,余悸犹在地问:“元度兄,那四海邪神真是百邪老人狄云的弟子?” “你若不信,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矮方朔说。 “你是说……” “你与他斗剑,看他的剑术是不是大罗剑法。” 鲁文杰苦笑道:“我接了他一招平常的羿射九日,第二招便莫名其妙地挂了彩,伤的竟是左胁,太可怕了。可是,如果他是百邪老人的高足……” “你们谁也休想活命,是么?但你该知道,百邪老人退出江湖前三年,便不再听说他滥杀了。” “老天!他孤家寡人,竟然将咱们三十位武林高手一一生擒活捉,委实可怕。”保定双雄的老大张文雄惊恐地说。 三眼狂生在旁接口道:“昨晚在下与他分手后,孙姑娘就一直心惊肉跳,一直放心不下,不敢相信他的保证,最后决定转回来,总算救了你们。” “哦!贤侄与他真有交情?”巢湖蛟问。 三眼狂生不住摇头,说:“闻名而已,从未谋面……” 他将辛文昭看破身分,慨赠金珠宝驹的事说了。 叹口气又道:“天下间像他这种慷慨的人委实如凤毛麟角,受人之恩不可忘,我愿为他卖命。前辈这儿事了,我要追上他,追随他闯荡江湖游历天下,死而无怨。” 矮方朔笑道:“他一个邪神,已经够令江湖朋友心惊胆跳,再加上你一个狂生,那还了得?你何苦火上添油?离开他远些天下太平。” 樊姑娘羞态可掬地走近,低声说:“津哥,我……我错了,错得不可原谅,能……能原谅我么?我……我追了你三年,也等了你三年,我……” 三眼狂生长吁一口气,叹息道:“这世间好人难做,谁的错已毋庸追究了。” ▼第五十八章 横行京师 如果要选一座最脏、最乱、最复杂、最靡烂、最没有朝气的城,除了京师,别无他处。外城的西市,是最乱最复杂的地方。其次是广宁门外以西一带,龙蛇混杂是非多。 暮春,温暖的阳光带来了夏的气息,驱走了春寒,令人反而觉得有点懒散。 辛文昭回到京师又已三年了。 今天他一脚踏入白云观前广场,左首一座卖磁州磁佛的棚屋中,钻出一个青衣大汉向他走来,他正想招呼,大汉却向他打眼色示意噤声。他会意地转首他顾,信步走向右面不远处的一行棚屋。 那儿,是卖日常百货的摊位,逛观的香客们在此地买些便宜货,同样的货色要比城里便宜得多。 他走近卖范阳帽的摊位,挤在众客中取过一顶范阳帽,装模作样地察看手工是否精细。 大汉已到了身后,也取过一顶毡帽,举至眼前挡住面孔,低声说:“辛爷,离开此地为妙。” 他一怔,也低声问:“李三哥,有事么?” “目前没有,等会要出事。”大汉李三哥低声回答。 “出事?为何?冲谁?” “这里最少也有二十名番子坐记,不知要向谁打桩。”李三哥咬牙切齿地说。 番子,指东厂的一群狐鼠,也称干事。 坐记,是指在这一带访缉。 打桩,则是指勒索。 辛文昭放下范阳帽,低声说:“与我无关,我约定了朋友在此地会面,不能走。你走吧!谢谢你。” 李三哥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了。 辛文昭离开人群,向西北角的一座茶棚走去。 他挽发未戴巾,穿一青袍,未系腰带,既不像读书人,也不像大户人家的子弟。 衣着比他华丽的人多的是,比他年轻的公子哥儿也不少,但谁都比不上他出色。 要想看女人,在京城附近,以赶各地的庙会最方便。 其次是上西山踏青。最后是崇文门外南小市东西的鱼藻池附近,五月五日驰马野宴,达官巨富的内眷皆盛妆而来。 当然,普通平民百姓在五月五日端阳这一天,是不许走近的。 白云观以元月十八,十九的燕九节最热闹。但平时,这里的香客也常年不绝,形成一处集市。 香客之中,少不了有女眷。 他看到茶棚内坐了两位大嫂,不由一怔,心说:“唔!是何来路?” 两位大嫂坐在茶棚的角落内。凳上放了有盖香篮,可看出是进香的人。 在旁人看来,这两位中产人家的中年妇女,平常得毫不引人注意,三十出头脸色已现老态,平凡的五官,朴素的衣饰,毫无异处。 但他却看出有异,她们那沉静的神态中,蕴藏着一股阴冷无情的戾气,和神秘莫测的气氛,似乎,她们并不属于世间,而是从地狱深处来到阳世游荡的鬼魂。 他走进茶棚,就在邻桌落坐,叫来一壶茶,一盘核桃与糖栗子,泰然自若地察看喧嚷的人群。 两位女香客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一眼,毫无表情。 但他知道,他已引起对方的注意了。 他用目光搜寻可疑的人。 本来,东厂的鹰犬如果穿了制服,当然人人认得,他们那顶尖顶帽和白皮靴,非常显眼,一目了然。 但如果改装“坐记”,就难以分辨了。 东厂有无数的番子,足迹遍及紫禁城和每一处蛇巢鼠窟,上起王公大臣的一言一动,下这贩夫走卒的房中秘事,可说无一不晓,比毒蛇猛兽更令人害怕。 他混迹京师已有一段时日,是京字号人物中的佼佼者,在他那精明锐利的大眼睛下,一切妖魔鬼怪无所遁形。 凭着他的经验和本能,一眼便可看出何者是鹰,何者是犬。 茶棚内有两只鹰,外面有两条犬。 观前雄伟的牌坊下,也有四只鹰犬。 似乎,茶棚成为鹰犬的注意力集中处,他无意中已卷入不测的旋涡。 那么,目的物是谁? 他的注意力,回到茶棚内。茶棚内茶客不多,十余副座头,仅五座有人。 最内侧角落的两个神秘女香客,不可能引起鹰犬们的兴趣。 进门第一桌,是三位乡巴佬打扮的中年人。第二桌,是两个地棍型的小伙子。第三桌是那两位鹰犬,年约三十上下,穿水湖绿色短衫,一个粗眉大眼,一个双耳招风,尖嘴缩腮。第四桌是他。 找麻烦,他不怕。据他所知,最近三年来,他在东厂已有八次“打事件”的记录。 “打事件”是密语之一,意思是案子已呈送入东安门北面东厂的档案室。可是,迄今他仍然逍遥自在。 东厂鹰犬们,提起四海邪神辛文昭,连他们的“督主”也会打冷战。 督主,指提督东厂的太监。 以往,由皇上从十二监中选派一人提督。后来,专派司礼监中秉笔第二人或第三人充任,因为太监中按规定仅司礼监的人懂文墨。 太监本来是动过手术不能入道的人,但那时太监专权,皇帝昏庸,太监们居然时兴在城内城外买宅院成家,收些干儿子充门面,也招来一些本家的子侄。宅院的规模,比王公大臣的府第,更气派更华丽。 因此,他们并不算是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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