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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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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后倒,双脚同时踹出。 孙茂盛一声狂叫,反向后倒,恰好倒在钱宏才身上,身躯一翻,猛地抱住钱宏才的大腿,张开鲜血成痴的嘴,拼全力便咬,可找到一顿美食了。 钱宏才怎吃得消?疯狂地挣扎,两人滚成一团,也抱住孙茂盛的左腿,口一张一合,硬咬下孙茂盛一口肉来。野兽似的吸吮伤口流出的鲜血。 两人神智已乱,疯狂地扑来、嘶咬、叫号,展开了可怕的搏斗。 一名脚步散乱的人,扑向刚站起的艾文慈。 艾文慈一把将那人抓住,大喝一声,奋全力将人向后猛带。 那人身不由己向前冲,“砰”一声重重地撞在铁栅门上,脑浆飞溅,溅在惊呆了的魏三爷的脸部与胸际。 魏三爷被钱、孙两人互相咬噬的可怖情景惊呆了,脑浆溅到,吓得发出一声厉叫,扭头狂奔,撞到两名仆人,饭菜撒了一地,杯盘全碎。 两名仆人如见鬼魅,爬起来没命地飞逃。 艾文慈重新坐下,神情有点异样,以手掩面痛苦地自语:“我已找出了体内的毒物,但出不去又能怎样?” 他心乱如麻,直至傍晚时分,方下定决心忖道:“我可不是大丈夫,不用计较是否守信,千紧万紧,性命要紧,明天暂且答应他们,出去再说。” 人,除了那些真正的忠臣烈士古圣先贤,没有谁能愿意断送自己宝贵的生命,绝大多数的人,都抱着好死不如恶活的态度,去面对残酷的人生,含羞忍辱委屈求全,但求保全性命。他艾文慈已是个朝廷钦犯,恶名狼藉,死,替何人尽忠?替谁守节?如果他守信,恐怕有一百条命也丢光死绝了,大丈夫不轻言诺,便得有不轻言诺的条件与环境,不然便是自欺欺人。 对方的条件并不苛,只要他答应入伙便可平安无事,为了活下去,他考虑应允了。 可是,当夜有了变化。 由于钱、孙几个人耐不住饥渴而自相残杀,而他对魏三爷所说的话确也有分量,对方为了迫他一个人入伙,而忍心置九名亲信爪牙于死地,后果确是十分严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其他的爪牙,岂能不寒心?不另作打算才怪。 三更正,万籁俱寂,栅门与窗口,不时传来警哨走动的轻微脚步声。 室内燠热未消,没有灯光。有三个死人,血腥令人作恶。其他六个人都昏厥了,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 他浑身软绵绵,力道全失。 “噗”一声轻响,声音传自栅门外。 是拳着人体的声音。 中原一剑与几位朋友,几乎搜遍了吉安城每处可能藏身的地方,分头监视几座老牌大药店,得不到任何消息,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在山东曾获艾文慈相助,保住了性命的四海狂生,也出动了所有的朋友,缉拿钦犯艾文慈,二千两银子的重赏,值得冒险。那晚在百花亭,四海狂生与七位朋友向人屠乌治忠坐索刘六,宁王的爪牙毒龙柳絮截住突下毒手,艾文慈临危示警,杀毒龙柳絮救了四海狂生,并未留名,四海狂生并不知救应的人是艾文慈,难怪两人曾在饭店朝过相,但并不知身分。 官府虽奉命重绘艾文慈的图形公示榜文,但对捉拿艾文慈并不热心,未抱有任何希望,官样文章而已。 有异声发出,艾文慈心中一动,猜想是中原一剑到了,赶忙强打精神徐徐站起,拔出匕首戒备。 果然不错,栅门白影一闪,“咋喳喳”一阵轻响,白影以无坚不摧的宝剑,砍断了两根铁条低叫道:“艾贤弟,快出来。” 他大喜欲狂,强提真力奔近破栅低叫:“是葛大哥吗?” “出来再说,脱身要紧。” 五更初,两人在城东一座破屋中盘坐在地,地上摆了一壶水,一盆清粥。 他不再客气,先喝两口水解渴,迫不及待地将一盆清粥灌入腹中,方不胜感慨地长叹一声,凄然地说:“两世为人,一生中第一次尝到这么可口的清粥。葛兄……葛大哥,此恩此德,没齿不忘……” “贤弟,这就见外了,自家兄弟,何必说这些话呢?”葛廷芳拍拍他的肩膀,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说。 “大哥怎知道小弟被困?先期准备了清粥……” “呵呵!你忘了愚兄是本地人?昨天才听到消息,可把我急坏了。” “那魏三到底是不是宁王的走狗?” “正是宁王派在吉安敛财的人,宁王筹措军饷,除了压榨当地官府小民以外,分两方面敛财,一是文来,派人开钱庄收富豪的合伙钱,放高利印子钱剥削穷人。一是武来,派人假扮强盗打家劫舍,劫掠库银。吉安的负责人秃龙,鄱阳湖附近的府州是飞天夜叉、扬清、杨子乔、凌十一。广信抚州一带,是闵念四、吴十三、王儒。” “大哥会令他们在家门附近横行霸道?”他愤愤地问。 葛廷芳淡淡一笑,苦笑道:“愚兄有家有小,而且颇有名望,为各方所瞩目,怎敢妄动?宁王早已留心愚兄的举动,曾经派人下书警告,不投效不勉强,但绝不许管他们的事,不然以屠城作为报复,抄愚兄的家以儆效尤。你想,我能怎办?今晚事非得已,贤弟的事我不能不管,所以冒险将你救出,不敢将你带回家中藏匿。贤弟,风声紧急,你还是早回赣州吧。” “小弟明天有一天半天逗留,事毕便走。” “愚兄能替你办事吗?” “这,恐怕不行,小弟是来购药的,有些药连郎中也不知其名,必须由弟亲自采办了。” “那……要担风险哪!” “听说知府伍文定是个好官,不会容许魏健在大街撒野,料也无妨。再说,小弟不会会再上当了,任何人也休想在大街上拦截我。” “这……我就放心了,记住,愚兄在你附近暗中保护,你可放心办事,万一有意外愚兄自有道理,早早将事办完,届时我送你出城。” “大哥请回府,以免大嫂担心,并请大哥代小弟向大嫂请安,日后有机会,当专诚趋府拜望了。” “贤弟元气未复……” “这倒不须挂念,小弟只是缺乏饮食而已,有水米入腹,康复甚快。” “那好,愚兄走了,务请小心保重。” “谢谢大哥关怀,小弟不送了。” 葛廷芳离座出屋而去,艾文慈倒头便睡,一觉香甜,直睡至日色近午。三天三夜的饥渴炎热折磨,几乎将他击倒,如不是早有准备泰然自若稳度难关,可能早已发狂,可知他所受的痛苦是如何严重。但半天的休息,他已恢复了不少元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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