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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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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闲着也是闲着,此地有一座颇负盛名的披云楼,贫僧愿陪施主走走。”和尚一面说,一面走下堤来。 披云楼,是曹县的名胜,就在北面的小岗上,站在堤上可看到林梢露出的楼顶。城北原有两处供游人游玩的地方,一叫清风观,一叫明月阁,但这两处名胜已经毁于兵火,目前的披云楼已取而代之,成为县中唯一的风景区,尽管披云楼已经破败不堪,但春日仍然吸引不少游客。 他不便拒绝,信口道:“大师如果有暇,那就有劳大师了。” “请随贫道来。” 田野间有不少农家老小忙着整地,道上有行人,想将和尚放倒委实不易。他一面走一面问:“大师上下如何称呼?在下姓张,名三,大名府人。” “贫道法缘,自幼出家,在龙泉寺受具足戒。张施主是随商姑娘进城的?” “不错,商姑娘进城访亲。” “张施主为何不跟随商姑娘进城?” “城中不会有人打扰她。再说,商姑娘有私事待办,在下总是外人,终究有点不便,不宜同往,因此在城外等候。” “商姑娘没有说何时出城么? “不曾,只要在下在城门口等她。” 说话间,已踏入小岗。这一带古木参天,岗阜形成一座宽广三里,方目近十里的土阜。披云楼是一座建自宋代的古楼,飞檐高挑,高耸入云,据说是来前的知州大人郭概所建。楼前有一座碑,极为名贵,那是宋代大文豪后山集的作者陈师道,所留下的披云楼记。陈师道是当时与苏东坡齐名的文坛大师,生性耿介,家贫难以自给,但绝不苟取。苏东坡荐他入朝,任彭城本州教授累迁秘书省正字。天寒地冻,他穷得仅着夹衫御寒。赵挺之送他一袭轻裘,他嫌赵贪污渎职,拒不接受,终于冻饿而死,一代文坛俊彦,清寒自守的贤臣,落得如是下场。披云楼有了这位清廉耿介的名儒作记,生色不少,成为骚人墨客必游之地。 楼附近的果木园林中,搭了不少茅舍,贩卖时鲜果品和茶水,并有一家书坊,出售碑文拓本上品的乌金拓每卷索银一两,下品蝉衣拓每卷仅需三百文。 已经是午牌初正之间,两人刚进入楼前的柏树下,楼左的一丛玉桂内,飞霜姑娘一身黑小厮打扮,踏出树丛赶忙转身回避。 艾文慈没留心,没有看见扮成小厮的死对头,他心中不住思索,该如何设法将书信传至兖州车店在曹县的站店。明知和尚对他动疑,怎能不小心从事?万一是商大小姐派和尚监视他的举动,如果将和尚制住藏匿在僻静处,岂不前功尽弃? 在各处走了一圈,他看到书坊中有不少游客在买碑文拓本,心中一动,向和尚说:“大师对拓本有兴趣么?咱们去看看可好?” “敝寺不需这种俗物,贫僧也识字不多,无此兴趣,但愿陪施主一观。”和尚微笑说。 两人信步进入店中,书坊的书架上,摆了不少坊间流行的手抄书籍,也有刻板印刷的经书佛典元曲传奇等等书卷,墙上悬挂着不少字画。 艾文慈略一流览,便挤进柜台向伙计笑道:“请给在下一份蝉衣拓看看。” 伙计取下一卷在巨架上摊开,指指点点着说:“这是本坊的妙手所精拓的上品,瞧,浓淡适宜,字迹毫不走样,不是自卖自夸,全曹县论拓本,以敝坊工料最精……” “算了算了,你这是乌金拓,大概你没听清楚,在下要的是蝉衣拓。” 两种拓本不同的是纸料,蝉衣拓用的是普通白纸,用淡墨拓出,如云似雾别有风格,不像乌金拓那样黑白分明。店伙推销不了上等货,只好换了蝉衣拓摊开笑道:“这也是第一流拓本,客官……” “这卷卖价多少?”艾文慈抢着问。 “五百文,最便宜不过了。” “呵呵!别开玩笑,别人花两百文便要到了,你何苦漫天开价?” “客官……” “你是不是要在下还价?” “客官,在本县你如果花两百文买到这种一流拓本,小店分文不取,奉送客官一卷。”伙计苦笑着说。 两人开始讨价还价,一个五文十文往上加,一个三文五文往下减,扯了好半天,依然靠不拢来。旁观的和尚听得不耐烦,转过身到书架上信手翻开一卷罗山杂言观看。 艾文慈抓住机会,将书信夹着锭碎银卷入拓本中,向伙计示意噤声,说:“不买了,劳驾,劳驾。” 伙计看到他将书信与银子卷入,先是一怔,接过展开一看,看清了收信人,称谓,更看清了银子的成色大小,呵呵一笑,收入柜下含笑点头,说:“客官不买也不勉强,生意不成仁义在,小店有极罕见的名家拓本,客官请放心阅览。” “谢谢,在下还要到别处走走呢。” 和尚跟着他出了书坊,寸步不离在各处又转了一圈,方意兴索然地回到北门。不久,商玉蓉的大轿到了。 他上了轿,走了半里地,他一面信口回答姑娘的问题,一面掀开后轿窗帘向后瞧。 “贼和尚跟来了,有点不妙。”他心中嘀咕。 他确是担心,如果和尚将同游披云楼的事告诉大小姐,那就糟了! 他对大小姐说是向以前借住的农家说明谋得差事的经过,但为何又不前往而与和尚去游披云楼,该如何自圆其说?” 看看到了半途,他仍然想不出该如何圆谎。正心中焦躁不安,突听大小姐说:“你看,那是莘仲集大清观的老道。” 轿门上端开了一个形如百叶窗,以云纱为帘的小窗,轿外的人看不见轿内的景物,轿内的人却可以看到前面的一切,他循声外望,两个穿大红道衣的老道,正大踏步迎面而来,脚下十分朗健。 “大清观的老道与你有纠纷么?”他问。 “老道是莘仲集居家的耳目,大清观其实是居家的秘密巢穴。” “居家到底是何来路?” “是响马贼的余孽。” “姑娘怎知他的底细?” “听童伯伯说的。” 老道擦轿而过,大概认得是柳园童家的轿子,冷哼一声,并未找麻烦。 两人掀开后窗的帘子,目送两老道,姑娘突然惊叫:“糟!有麻烦了” “有何麻烦?”他不解地问。 “瞧,那和尚是龙泉寺的僧人法缘。” “认识他,先前……” “糟!一寺一观积不相容,一佛一道形同水火,法缘一个人落单,必将……” “停轿!我们不能让老道肆虐行凶,你不是认识法缘么?” 商玉蓉果然上当,急叫停轿。两人出轿便追,脚下一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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