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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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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闹龙驹 正月十五到了,元宵日,龙驹寨正准备晚间闹花灯。 闹元宵,各地都有盛大的灯会,灯会是民间生活程度的一面镜子,承平的丰年与兵荒马乱水旱虫灾成了强烈的对照,去年瑞雪庆丰年,风调雨顺,今年的灯会,也就比往年更热闹些。 龙驹寨的居民,百分之七十是从河南迁来的,河南大爷们的玩意搬出来并非奇事。地方上的恶棍们,兴头比任何人都足,组成了各式各样的玩艺行列,乘机多敲几个钱入袋。 文昌找了三十余名手脚俐落的弟兄,组成了高跷队。高跷这玩意不简单,比奇,比艺,比巧,比火候。假使在河南小伙子们想出风头,必须下十来年苦功,而且要从小练起,练上三五年的后生,只配在街上摆摆架子而已,要向和人比,谈也不必谈。文昌是领队,他的技艺在子弟们中佼佼出群。 十字路口往北街走,北寨下面是一片大广场。右首,是一座规模不算小的慈恩寺。左首,搭起了一座露天台,摆上了鳌山,花团锦簇,各式各样的花灯争奇斗巧。近南端,搭了一座戏台,这是大户人家主办的玩意,从西安府用重金请来了一群形形式式的大男人,要在台上唱当时最流行的元曲。 慈恩寺的右首空地,小伙子们和寺中的和尚过不去,用绳子圈起一个场子,那是牧羊场,与佛爷的慈悲宗旨背道而驰。倒在北门外的山坡下,有一处和平竞赛场,赛马,不会流血,但在雪地里赛马,也会经常出纰漏,摔坏了人马并非奇闻。 这座广场中,上元灯节这一天,比庙会还热闹十倍,这儿将有三四千人汇集,平常难得一见的大闺女,在这儿一露芳踪,给小伙子们看看颜色,评评分数。 这一天,昼间是“竞”夜间是“赏”,反正得闹上三天,方可收心回家养神蓄锐,准备弄庄稼了。 高蹄竞赛,参加的共有五队,其余四队是从乡下来的。影石村三姓子弟的高跷队,一连两年夺得了冠军上赏,今年阵容壮大,野心勃勃。但龙驹寨的人都知道,影石村这一次将全军覆没,因为蔡文昌这些小伙子在训练时,所表现的招式出奇的高超,而且,这年的场面更大,有冰上表演。 按比例,高跷队先游行市区一周,从东南到西北然后折回十字路口,先在十字路口亮亮相,再走向寺前广场开始竞赛的正式项目,从团体到个人,依次竞争。在游行途中,去年的优胜队影石村在前,第二队是主队龙驹寨队。影石队在中,龙驹寨在东面。 麻五爷预定动手之处,正是十字路口。 前一天晚问,病无常在东南街上的府第秘室中,有一场秘密会议及时举行。 秘密是地下暖房,参加的人不多。一灯如豆,室中仍可看清参与人的面目。 左上首,是一个高大魁伟的大麻子,一双鹰目冷电四射,大麻子脸上横肉一棱棱。他就是商州一霸麻五爷麻面虎。 麻面虎左右,是两名慓悍的中年人,眼睛阴鸷,像两头伺机涌出的金钱大豹。 右首也坐了三个人,病无常居中,左是老妖狐,右是活报应,屋外滴水成冰,秘室中暖洋洋地。 “五爷,一切布置停当了么?”病无常稳沉沉地问。 “你大可收心,万事齐备,不仅我手下分派停当,商州衙门周判官的得力巡检黄爷,也派人前来相助,大事定矣,不怕他有三头六臂,咱们定叫他一命难逃。” “兄弟明天在舍下设宴,替五爷庆功。” “话讲在前面,先君子后小人,挨刀的,你可要在你的手下派,这步棋万不可缺少,不然黄巡检却不好出面弹压。” “兄弟已准备好了,是一个平日与蔡小子极相得的人。兄弟已派心腹邀他在一旁看热闹,人群一乱,立即下手,刀是梭形小刀,与蔡小子一模一样。”老妖狐笑。 “请教五爷如何动手?”病无常问。 麻面虎隐隐一笑,说:“很简单,先用暗器打他的下盘,等他倒地时派人去扶,乘机擒人。如果他仍然凶悍,或者一击不中,必定找咱们的霉气,咱们便一拥而上,事情便决定了。希望一击成功,你的人也就不至白死。” “那小子十分了得,一拥而上可能……可能……” “笑话!你小看咱们商州的高手?再说,华山的五位兄长答应在旁出手相助,他五位可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一个姓蔡的混小子,其实用不着劳动他们任何一位费神。” 十字街口一早便扫清了浮雪,幸好老天爷帮助,从昨天起雪便止了。浮雪清除后,压平了下面的积雪,浇上水,不消一个时辰,结成了广大的冰场。 在冰上踩高跷,没有十来年火候的人,最好不必下场献丑,摔断手脚小意思,令观众恶心却罪大恶极。在泥地上玩,学上三五天的人,不但可以站起,而且可以走动摆架子。但练了三五年的人,用两人扶起在冰上站,不动恐怕也会掉下来,稍一举动便会摔死狗。 十字街口人山人海,锣声震耳,鼓乐喧天,游行的队伍到了。楼上的晒台,挤满了老大娘嫂子小姑娘,一群小娃娃们却在人群中窜来钻去。 在人群喝采声,第一群灯队过去了。第二群是旱船,没看头。第三群是高跷队,来了。 影石村的人打先锋,两侧有二十余名帮闲助手。中间,是十二名黑巾包头,披红挂彩的大汉,脚下绑了八尺高的木跷脚,下面裹了经过特殊制造的防滑套。十二个人雄纠纠气昂昂……全是二十五六岁的壮年子弟。 领队的是张村主的堂弟,青夹衫绊纽没扣上,红腰带扎住衣尾,敞着壮实的胸膛。恁冷的天,他竟不怕寒冷。他右手提着一盏走马灯,左手拿着一朵海碗大的红布花球。 “吆喝……”人群中响起震天狂叫,他就在叫声中踏入冰场,一连五步,上身急俯,大旋身连转三圈,然后交叉站立,捧灯搭球向四周行了一次罗圈揖,居然十分沉稳。 在四周轰然叫声中,他装腔作势摇摇欲堕地向场中心走,风度极佳。 第二名进场,第三名接着走出,第四名刚奔出第四步,五步落下时向前一滑,“叭哒”两声,跌了个手脚朝天,一阵爆炸性的哗笑声中,两名大汉抢出去扶。 “糟!我的脚扭伤了。”地下的人叫。 两大汉将人抬走,在一旁替他解下高跷。 十二人中,能到达场中心的只有九名。 第二队是龙驹寨队,欢叫声雷动。 第一个进场的是文昌,他黑巾包头,身穿半搭,露出半边白玉般的壮实胸膛,双臂裸露,红腰带,黑色灯笼夹裤。俊脸上微露笑容,唇上划了两道又浓又粗的大八字须。腰带前边,是一条大红绸花,右手高举着一盏大花灯,竿儿长有一丈,像一条钓竿,其实就是钓竿。左手,是一根马鞭,鞭上一节一朵小红花。 “笃”一声,他的右脚迈上了冰场。天!下边没绑有防滑套,光滑坚实而质轻的黄杨木跷脚下却是空无一物,怎样在坚冰上走? “马来!”他大叫,马鞭儿摇摇,花灯儿摇摇。“克勒!克勒!克勒勒!”他双脚并跳,连行十余次,不等身形站稳,便右脚朝天,左脚支地,向后下腰,脑袋到了脚跟后,右手的花灯儿伸在向上指的右脚尖前方轻摆,小立片刻。 “好!”欢呼声撼山动岳,震耳欲聋。 蓦地,他左手马鞭疾挥,用原来的姿势转了三匝,右脚突落,“吱”一声向前滑出,人坐在地上了,双腿前后伸,伸得笔直,灯前鞭后不住轻摇,四平八稳。 如果在泥地上,起来并不难,练了两三年的小伙子都不难办到,但在坚冰上,任何高手也绝对办不到,不可能。 欢叫声停止,以为他失脚了。 “叭叭叭”三声鞭响,蓦地花灯上场,他双腿一弹,上身惊奇地向上升,不但站起了,竟以“金鸡独立”的一脚支地,接受排山倒海似的欢呼。 接着,第二名出现奔出,是一个扮成天精的大个儿,举着一根鸟木涂黑漆的九节鞭,像一阵风,追逐着文昌,挥舞着九节鞭。 文昌一声长啸,以“柳絮随风飘”身法绕折奔逃,马鞭呼呼,花灯儿飞舞,脚下乱晃,身形摇摆,前俯后仰左歪右倒,危险万状,脚下粉冰飞溅,暴响似连珠。 没有欢呼声,只有不住起伏的惊叫,姑娘们的尖叫声特别刺耳,能静静地定下心欣赏的人不多。 两侧担任保护的弟兄,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蓦地,他一声狂吼,似乎已被天精的九节鞭击中,向侧仆倒。 “哎呀!”四周惊叫声惊天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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