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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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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灵观位于抚州府城西北六里余魏夫人坛之西,是一座古老的道观,建自唐代,乃是名法师叶法善奉是命所建,供着魏夫人的法像。 据说,魏夫人是晋朝人,姓魏名华,年幼时便已习得道术,二十四岁嫁了一个姓刘名文的小官。 她道术通玄,却保不了丈夫被阎王所召,刘文死后,她避俗江南,落脚临川乌龟原,建坛修成正果,在成帝咸和九年托剑化形飞升,于洛阳大会群仙云云。 到了唐朝,叶法善奉使南来,在坛上建醮,建了一座洞灵观奉祀,度了七名女道上在内清修。 观中立了一块仙坛碑,乃是刺史颜真卿的大手笔,将魏夫人成道的经过一一写出,这块碑文成了无价至宝。 一年年过去了,洞灵观经历了唐、宋、元三朝,目下又是大明朝了。 历史在演变,洞灵观也在变,观中的七名女道士也在变,变来变去离了谱,变得成了一座风流陷阱,成了风流子弟的销魂窟,再变成江湖朋友的猎艳场,风流艳事时有所闻,淫秽不堪。 七名女道士中,前三名就是流云仙姑三个假书生,另四名却只会些少防身功夫,并主理观中香火事宜。 流云仙姑三个风流女道士,洞灵观三冠的名号确是叫得够响。 她三人功力修为确也了得,而且手腕八面玲珑不论黑白道朋友驾临,她们都应付得宜,要是她们高兴,也出外打打野食。 所以在江湖朋友中,谁也不敢到洞灵观撒野,她们的靠山多,自己也称得上一流高手,暗器和迷香有名儿的歹毒厉害,恼了她们必定有死无生。 她们的淫名在江湖上轰传,可是极少有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她们也不杀人,非必要不动刀剑,所以了不起的罪名只算是“引诱良家父老子弟”而已,不伤大雅,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怎能完全归罪在她们头上? 她们的行事,自然不为正道人士所容。这时看到老杀星天龙上人出现,吓了个胆裂魂飞,浑身香汗淋漓。她们天胆也不敢和天下第一条好汉交手,逃也是枉然,除了闭目待死之外,生命之路已无法再走下去了。 岂知大谬不然,老和尚的话响起了:“诸位女施主不必惊怕,请起。” 三个女人惊喜交集,希望之火又燃起了。 流云仙姑抬起惊怖万状的秀脸,颤声问:“老菩萨不……不怪罪晚……晚辈么?” 天龙上人慈祥地一笑,说:“诸位施主放过那小后生,老衲自然不怪诸位了。老衲这次自流沙南返中原,发觉天下承平不久,中原武林群雄竟然兴了无谓的门派之争,而且不甘寂寞之徒,竟又开始为非作歹,良可慨叹。老衲已行届入木,在世时日无多,已无力再管江湖兴衰之事,即将南行深入不毛,为东南开拓疆土的同胞一尽绵薄,也许不可能生还中土了。请施主代为寄语武林同道,切不可再逞血气之勇害人害己,勿忘武林道义四字,江湖幸甚。还有,诸位目中媚光外露,非汝等之福,宜加痛改,老衲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说完,一声“我佛慈悲”,身形徐移,飘然上岗而去。 三个假书生爬跪在地,好半晌不能移动。 久久,逸虹仙姑轻声说:“大姐,老和尚似在呵护那年轻人,难道他们之间有何渊源么?” “不会,瞧他们的去向一东一西,如果有渊源,你我焉有命在?”流云仙姑仍心惊胆跳地答。 “老和尚说即将南行深入不毛,不管中原的事了。”飞霞仙姑接口。 流云仙姑徐徐站起,还未发觉自己已敞开了前胸,凉风一吹,她突然猛省,赶忙将破襟掩上,恨恨地说:“老和尚既然不管中原的事,咱们难道就罢了不成?” 逸虹仙姑突然接口道:“不,我们非要将那小家伙弄到手,走遍天下,也难找出这种好人才,你们不要那我要定了。” “谁说不要了?”流云仙姑大声反问,语气微愠。 “那就快追,到临江府定可找到他的下落。” “这次要换女装,不可再打草惊蛇,走!” 三人略一结扎,踏着落日余晖奔向临江府城。 *** 司马英的行囊,全丢在马车上,身上除了腰带上的斑竹箫之外,一无长物,他大踏步走入了府城,心中暗暗叫苦,目下身无分文,如何是好? 他顺西大街转过府行东面一条大街,想找到三个假书生的马车,连找五间大店,他失望了,华灯初上,夜市刚开,那时,府城的夜市可以延至三更初,天黑闭了城门,逛夜市的全是城里人。 最热闹的市区,在城南南大街附近,往西走,便是西大街靠南的旧井巷,那是一处贫民窟,也是一处神秘的小天地,冒险家的乐园,登徒子流氓地痞的衣食饭碗,龙蛇混杂的是非场。 这儿没华灯,小巷的暗色灯笼阴暗惨澹,三五个孤魂野鬼倚墙靠壁鬼鬼祟祟,臭水沟的污臭味直冲鼻端。 光线黯淡,但有些破木屋里所发的嘈杂声浪够大,嘻笑之声直达户外。 行走在这条巷内的人,只有两种穿章。 第一种人出现在巷西端,那儿是高等的销金窟所在地,这些人衣着华丽,带着仆从出入那些金碧辉煌的宅第中,珠翠满头的粉头,在里面发出令人心荡的轻笑腻语和弦歌之声。 第二种人出现在东端幽暗的角落中,穿着打扮是清一色的直掇、短衫、扎脚裤、布底鞋,颜色分青、黑、灰、褐,看样子就知道他们是贩夫走卒。 司马英人生地不熟,他老兄先到南大街乱钻,商业区怎会找得到有停马车场的大店?他又不屑开口向人,像个乡巴佬进城。 转来转去转得火起,心说:“这鬼地方真不好找,我得问人。” 临江府的大街并不多,其余的都是院落般的小街道,他在别处不问人,刚好站在旧井巷口找人问路。 问就问吧,身前就有两个精壮的青年人背影,他抢前两步,毫不客气地伸左手扳住右首那人的右肩说:“喂!老兄请了。” 他这种问路的态度,委实令人不敢领教,太不斯文,不象话。 青年人大概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肩膀被搭猛地旋身,右手一格,拨开了司马英的手,哼了一声,用眼向司马英上下打量。 司马英穿的是青土布直裰,腰带上插了一根箫,头上青布包头,委实不像个上流人家子弟。 两大汉左右一分,立刻叉腰凸肚,怪眼乱翻,要发作了。 被扳肩的大汉哼了一声,发话道:“喂!干什么?” 司马英不在乎,直截了当地问:“请问老兄,这儿可找得到……” 大汉不等他说完,会错了意,抢着说:“你瞎了眼,那巷子里就找得到,你他娘的混蛋,怎么问路子是这样问法的?” 司马英被骂得火起,哼了一声说:“老兄,又没损你一根汗毛,你怎么开口骂人?” 大汉一面掳起衣袖,一面怒叫道:“贼王八,不但要骂你,还要揍你呢。在我神拳冯贵面前,你敢如此无礼,不打你个半死,老子将冯字倒过来写。” 司马英看了他掳袖紧腰带蹬鞋子的功架,一肚子火早消了,和这种材料货色生气,真划不来,冷冷地说:“老兄,免啦!你那个冯字倒过来写,非驴非马,犯不着哩,你老兄绰号叫神拳,拳头定然够硬,在下怕你。” 说完,扭转身走向阴暗的旧井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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