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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这就是雍永和把儿子定名为“有容”的缘故吧!有容乃大,大则无所不包容,肚大量大才能活得愉快。

  但他离开家园独自出外谋生,却把名字改为“不容”。意思是天地不容,人为刍狗!

  当然,镇上的人,大多数不知道他在外面混,改有容为不容的事。徐家是知道的,却不探究改名的因由。

  聊可告慰的是,两家世居三代以来,除了小时候彼此吵过打过架之外,长大之后,便不曾发生过真正不愉快的事故,所以倒还相安无事。

  这得归功于雍家能忍让,所以才能相安无事。

  这几年,徐忠和徐勇已经有了子女,不再狂傲嚣张,但老三徐义刚好二十出头,似乎比两位兄长早年的行为更狂傲嚣张,更喜欢欺负乡邻。

  而且,更多了一位女暴君:徐霞。

  这位大小姐其实并不大,十七岁多一点,正是性情最不稳定,最易变,最会挑毛病的尴尬十七岁黄金年代,会做梦的年龄。

  问题出在徐家请了教师爷,教儿女练武。

  徐家本身就具有家传武艺,再肯花重金聘请名武师做教师爷,可知必定兼具备名家之长,拳剑大佳自是意料中事,一拳就可击毙一头大牯牛不算夸张。

  大多数殷实家户,讲的是耕读传家,而徐家却正好相反,耕武传家。

  八浆快船渐来渐近,不久便到了后面二三十步。

  一点不错,中间坐着徐义、徐霞兄妹俩。

  他心中暗叫不妙,他就怕碰上这两难兄难妹。

  去年他回家,在大胜港码头,就碰上这一双难兄难妹在码头,向一艘外地来的小客船旅客挑衅。

  他恰好鬼撞墙似的把船靠旁停泊,遭了无妄之灾,徐义硬指他是那艘船几个倒楣的同伴,有理说不清。

  结果,他挨了一顿揍。

  冤家路窄,怎么今年又碰上了?

  每年的清明前三五天,他必须回来扫墓祭祖,仅在距客州里的南京干活,清明不返家扫墓,那还得了?他老爹不揍他个半死才怪。

  他想躲,躲近岸行驶,应该躲得过的。

  是祸躲不过,半点不假。

  “喂!雍有容,回来啦?”徐义突然大叫。

  八桨快船慢了下来了,而且向他的双桨船靠。

  “是呀!清明快到了哪!”他只好陪笑。

  快船中间没建有蓬或舱,双桨代步小船也没有任何遮蔽物,所以双方都看得真切。

  徐义高大健壮,像头大牯牛,剑眉虎目,确也一表人才。

  徐霞从小就是大胜镇的小美人,愈长愈漂亮,有江南美女的妩媚俏丽,兼有北地女郎的高挑身材,刚健婀娜兼而有之,所以眼睛长在头顶上,对于作弄镇上的年轻子弟,她兴趣甚浓。

  刚眉开眼笑听对方说着中听的奉承话,很可能立即变脸给对方两耳光,甚至赏一记粉腿,毫无大闺女的风度。

  所以这两年来,大胜镇的年轻绅士们,虽知道徐家有女怀春,但谁也不敢再引诱这位女强人了,碰上了就躲得远远地,敬鬼神而远之。

  八桨快船傍在他的右舷外侧,采同一速度齐头并进,有意与他纠缠。

  徐霞那双亮晶晶的明眸,无所忌惮地直盯着他,眼神怪怪地,总算比去年杏眼睁圆狠盯着他好多了,女强人发起威来,委实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今年你没带同伴回来呀?”徐义盯着他笑,是一种恶作剧的,不怀好意的笑。

  “徐三爷,你饶了我好不好?”他委委屈屈地苦笑:“去年的事你已经弄清楚了,我冤枉挨了一顿,看到你们两位,我好像骨头又开始发痛了。”

  “哈哈!该说骨头发痒,皮肉也痒了。”徐义得意地大笑。

  “我怕你,三爷。你看,我只有一个人。”

  “还好,我今天心情好。”

  “阿弥陀佛。”

  “你信佛?”

  “总免挨揍份上,信又何妨?”

  “真没出息!”徐霞突然不屑地说。

  “人贵自知,贤兄妹的拳头重,揍起人来象千斤大铁锤。我没出息已经被打得受不了,再有出息,恐怕身上就没有几根骨头是完整的了。”

  “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严重,我的拳头有分寸,这就是内家拳的奥妙,力道收发由心,我不会真的把你的骨头打碎,毕竟咱们是一起长大的邻居。”徐义得意洋洋,为自己吹嘘着。

  “哦!徐三爷,什么叫内家拳?”他傻傻地问,怪认真的。

  “这……你不懂也就算了,反正说也说不清。喂!你在龙江船行干了几年的活呀?”

  “六年。”他说:“十七岁就去了。家里的田有我哥哥照料,我总不能在家吃闲饭呀!”

  “你在船行的差事是什么?”

  “开始是在账房打打杂,两年后跟着两位夫子整理散帐,这两年随周东主往来各埠头,处理各分行的特殊事故,管理零星运栈单等等琐事。再过两年,我可能升任夫子的助理呢!承周东主看得起我,我总算快要熬出头来了”。

  “哼!再熬出头,也是个玩笔杆的究夫子。”徐霞撇撇嘴红艳的樱红小嘴:“你还真有出息。”

  “能充任夫子,那可了不起哪!”他正经八百地说“一年赚个三二百银子,比种田强两三倍呢!何况不用受风吹日晒,逍遥自在夫复何求?”

  “哼!你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心愿?”

  “是的人……”

  “人贵自知。”小姑娘学他的口吻接口。

  “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呀!”他无意中扭头回望:“咦!那是浪里泥鳅快船呢!怎么驶入新河来了?那十个桨夫好壮。”

  后面半里左右,有艘窄长的,专在大江行驶的十桨单桅快船,正破浪向上急驶,十只长桨急而深,船速十分惊人。

  徐义转头一看,脸色大变。

  “赶快离开!”徐义向八名船夫急叫:“那些混蛋竟然胆敢赶来,哼!到码头再收拾他们!快!”

  八桨齐动,船向上游破浪飞驶。

  “哼!他们如果追上来,我要用逆水行舟钻心针,送他们去见阎王。”徐霞恨恨地说,秋水明眸中,突然涌起浓浓的杀机。

  雍不容耳力极为锐利,对方的船虽已像劲矢离弦,但他已将小姑娘的话,听了个字字入耳。

  徐家的快船轻而短,所以虽然少了两只长桨,速度并不比浪里泥鳅逊色,逆水上航快逾奔马。

  雍不容的船慢,他不想卷入漩涡,心中明白是徐家兄妹的仇家赶来了,这件事与他无关,船保持原来的速度,缓缓沿河岸旁向上划行。

  浪里泥鳅船首微摆,竟然向他的船接近。

  “天杀的!似乎麻烦又来了。”他低声咒骂:“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样子,这几个混蛋知道不易追上,转而打我的主意了。”

  果不其然,浪里泥鳅发疯似的从他的右后方急撞而来,显然有意撞翻他的船。

  “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慢来慢来……”他大叫,船向河岸急靠,保船要紧。

  这一带河岸没建河堤,岸旁生长着嫩绿色的短芦苇,二月末,芦苇仅抽出幼苗,去年的枯苇仍在,船靠上去,响起一阵芦枝折断声。

  船搁上了河滩,浪里泥鳅也在右面贴牢了,把他的船挤在滩岸旁,动弹不得。

  除了十名健壮的桨夫之外,乘客是两男一女,男的粗壮结实,满脸横肉,四十来岁的壮汉气概不凡,都佩着分水刀。

  女的三十岁左右,徐娘半老姿色不差,穿墨绿劲装,佩剑,成熟女人的体态,在劲装的衬托下,极为诱人,隆胸细腰,加上媚目流波粉脸桃腮,挑逗力增加十倍,比一般的女人更具强烈的吸引力。

  两大汉一跃过船,两端一堵气势汹汹。

  “你──你们……”他惊恐地叫,而且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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