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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你……”

  “姑娘,我是当真的。”

  “我不许你们用私刑。”白脸女人坚决地说:“我要在场目击,我要……”

  “你什么都不要。”赵九收了剑:“你走!”他虚空一掌按出,似乎不曾用劲。对付一个轻功已臻御气幻形境界的绝顶高手,不用劲还成吗?白脸女人一双清澈的大眼中眼神一变,右袖猛地一抖。

  双方相距两丈,按理,绝不可能发生任何异象,但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冷风乍起,冷流急剧旋动,罡风劲气速度快了十倍,发出奇异的啸声,地面的积雪,突然出现滑动崩裂的异象。白脸女人长发飘扬,长袖抱袂扬起抖动猎猎有声。赵九也破披风飘舞,像要凌风高飞。“厉害!老么。”八方土地讶然叫:“小心……”赵九冷哼一声,一闪即至,近身了,巨掌疾吐。“啪噗噗……”异响连珠似的急响。一双虎掌与一双大袖。以令人目眩神移的速度拚搏,地面积雪如被狂风所刮,眨眼间两人已连换十余次方位,拼了十余招。赵九突然斜掠丈外,神色庄严地手搭上了剑靶。

  “在下有许多事要做。”他沉声说:“情势正在剧变中,在下必须及早为谋,所以不能与姑娘久缠。你是在下闯荡江湖十载岁月中,最可怕的劲敌,彼此的练气术皆已修至外魔不侵境界,拚斗三昼夜也许仍难分出胜负来。姑娘,撤兵刃,咱们唯一了断的办法,最简单的是生死一击,得罪了。”古剑出鞘,向前一指。蓦地,本来一无是处的普通破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剑吟,然后是并不锋利的锋尖,出现一道若有若无的淡淡晶芒,长度约有一尺左右,映着雪光伸缩不定,时隐时现。“六神御剑!”白脸女人眼神一变,讶然惊呼:“住手!阁下,能修至这种境界的人,世所罕见。像毒娘子这种只配称二流人物的人与你周旋,这公平吗?阁下,真值得与我生死一击吗?”

  “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姑娘。”他的剑尖逐渐下沉至出手部位:“而是事情必须办妥。姑娘,你的剑藏在左袖内,你不打算用剑吗?看来,姑娘的流云飞袖,足以应付在下的剑了。”白脸女人身形一晃,有如电火流光向右移位。赵九的身影也乍隐乍现,仍然出现在白脸女人的面前两丈。可是,双方已离开原地五丈以上了。“姑娘好俊的幻形术。”赵九由衷地说:“姑娘如果就这样远远地走开,在下感激不尽。”

  “我偏不离开!”姑娘恼火了:“我不信你会比我快,我……”

  “姑娘,请不要捉迷藏,你会误了我的事。”他郑重地锐:“现在,我要出手了,我是当真的,请拔剑好不好?”八方土地看出危机,这位白脸女人真要拚命,还不知鹿死谁手呢!功力相当,胜负的机率是一半一半,双方没有拼的必要。

  “老么,姑娘家脸皮薄,你就让一步好不好?”八方土地高叫:“咱们把人带走,离开这位姑娘的居所,岂不两全其美?隐秘的地方多得很呢!”

  “姑娘意下如何?”赵九终于让步:“请不要跟来。”他徐徐退走,剑尖前的晶芒消失了。“喂!你们到底……”白脸女人高声问。两人已分别抓起两男一女扛上肩,赵九双肩有一男一女,身形似流光,向东面的荒野如飞而去。双肩上有人,掩住了双耳,听不清白脸女人在叫些什么。庙后突然踱出一位中年女人,大冷天,竟然仅穿了夹锦袄,同质长裙,仅在外面加穿了一袭被风。“丫头,追上去你会吃亏的。”中年女人慈祥地笑笑:“你明知道毒娘子不是好人,何必逼他?这是一个风尘铁汉,发起威来是极为可怕的。”

  “娘,你没看他那股神气劲?”白脸女人顿着小蛮靴:“哼!我偏要斗斗他,我……”

  “斗什么呢?斗气?算了吧!丫头。回屋子里去吧!我们的事忙着呢!今晚那些凶魔一定可以赶来聚会,你可不要丢下正事不管哪!扮鬼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白脸女人一面说,一面用双手抹除脸上过多的白粉:“我们扮鬼斗他们的妖术,大概很有趣的。哼!那个自称鬼的人,我会……我会……”

  阴魂不散和六亲不认,本来住在客栈里,两天前才迁至江家的东院客室安顿,白天出外搜寻赵九的踪迹,晚间保护受了伤的江南震。情势险恶,算定赵九不会甘休,所以今天在家中等候凶险光临,果然等到赵九白天前来兴风作浪。江家庭院深,出入人众,家中到底有些什么人往来,住在东院的客人岂能知晓?娄信在宅中现身,两凶魔并不感到意外,倒是对娄信声称这里的事已由自己接手的事,感到有点惊讶而已。两凶魔被请到花厅,接着来了八个男女。三个是光头没有戒疤的中年大汉,穿的大袍有七分像僧袍。有两位是江家的护院首脑,两凶魔只认识这两个人。娄信首先为众人引见,两凶魔懒得理会这六个江湖上没有地位的人,反正也明白这些张三李四王忠赵信,姓名可能都是假的。尤其是三个似僧非俗的人,神态相当冷傲,两凶魔更是不屑理睬。

  “乘等候毒娘子返报结果之前,兄弟与两位英雄谈谈今后的善后事宜。”娄信笑吟吟摆出主人面孔:“兄弟是江南震的一门远亲长辈,特地从外地赶来善后的。”

  “在下不管你是江大爷的什么亲。”阴魂不散态度相当倨傲恶劣:“不论你们做些什么,皆与在下无干。在下要知道,四千两赏金余款,与及从毛五爷处取金菩萨转交给在下的事,是否有了改变。”

  “嵇老兄,赵九的死后还不知道呢。”那位叫张三的假和尚冷冷地说。“你们的人,一而再耽误在下搏杀那个子的事,一而再无端插手,在重要关头帮助他脱逃。我明白了。”阴魂不散拍案而起,怒形于色:“你们一定另有什么阴谋在进行,威胁在下的安全。好,其他的事咱们不谈了,好来好去,所有的协议和承诺,就此取消。人在人情在,江老兄既然不再管事,新人新政,你们推翻他的一切承诺是可以谅解的,在下和邢兄不怪你们,咱们各干各的活,告辞。”

  “你老兄怎么这样大的火气?莫名其妙。”张三也冒火了。阴魂不散的目光,先环视众人一匝,最后回到娄信脸上。娄信笑容不变,神态平静。不是张三个人态度的无理,而是经过安排的阴谋。“邢兄。”阴魂不散向六亲不认说:“人家拿咱们来耍猴呢。”

  “一点不错。”六亲不认阴阴一笑:“人家那将两个黑道巨擘放在眼下?咱们俩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四只手四条腿。”

  “对,人多人强,狗多咬死狼。”阴魂不散笑得更阴森,两人一弹一唱甚合符节:“老虎不发威,会让人看成病猫的,动手!”最后两个字有如石洞里响起两声焦雷,啪一声大震,阴魂不散一掌把身旁沉重结实的茶几,拍得四分五裂,再飞起一脚,沉重的交椅立即崩散。六亲不认也同时动手,双手一张,手臂反拍在身后的墙壁上,坐着的交椅不但崩散,两丈宽的青砖墙壁倒坍了一个六尺宽的大洞。

  三棱刺尚未出鞘,张三的巨爪已光临阴魂不散的胸口,五指似大铁钩。的确是铁钩爪,原来是一只假手,铁制的巧妙假手。按理,铁手来得又快又凶猛,任何高手也无法闪避。可是,阴魂不散不愧称一代巨擘,上体后仰,左手已扣住了铁手的小臂推出偏门,左脚已像万斤巨锤,蹬在张三的小腹上。“你该死!”阴魂不散怒吼,借势扭虎躯。

  “砰!”张三被他摔翻在地。三棱利出鞘,啸风声刺耳。“住手!”娄信骇然惊呼。六亲不认的练子枪,缠住了李四的脖,将人拖倒一脚踏住了胸腔。说快真快,眨眼间,张三李四两个假和尚身陷绝境。“你是独臂天尊南门凌风。”阴魂不散的三棱刺尖抵在张三的咽喉上:“大爷我横行北五省,你阁下还在山东做混混,竟然不自量不自爱向在下挑战,不杀你此恨难消,你他娘的混蛋加三级……”

  “饶命……嵇前辈饶……饶命……”张三惊怖的叫号,腹部的澈骨奇痛似乎也忘了。“嵇老兄,请……请饶他一遭。”娄信悚然地请求,先前雍容神气的笑容消失了:“是我不对,刚接手办事,对两位的武功存疑,所……所以……”

  “所以要试试在下的斤两,你已经如愿以偿。”阴魂不散沉声说:“嵇某和邢老兄如果真的浪得虚名,岂敢双拳四手到安陆府隐有龙蛇的地方撒野?哼……”厅门出现一个三角眼厉光炯炯的老人,一面踱入一面说.“阴魂不散,你最好不要撒野撒得过份了。”两凶魔吃了一惊。阴魂不散挪开脚,放了张三。“原来离魂老怪被请来了,是请来对付咱们的?”阴魂不散的三棱刺指向离魂老怪:“简老怪钟不离,我姓嵇的不见很怕你。久闻大名,只恨无缘识荆,你那双有鬼气的三角眼,和腰间的乌木如意手杖是活招牌。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离魂老怪,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你偌大年纪居然还不死,嵇某不信你能勾得了在下的魂。来吧!咱们玩玩。”

  “咱们不必见面打打杀杀。”离魂老怪笑笑,在娄信让出的座位落坐:“老夫知道你很了得。不过,你能一照面便制住的独臂天尊,委实令人刮目相看。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还有甚么好谈的?赵九那小子眼看活不成了,而你们却又不想给赏金……”

  “姓赵的死不了。”离魂老怪截断他的话:“除了两位或可阻挡他之外,其他的人谁也对付不了他。”

  “他中了毒娘子的……”

  “毒娘子的百毒扁针,也称百步断魂针。”离魂老怪说:“他必定有自闭经穴的绝技,百步内不倒,就证明他有辟毒的绝学。毒娘子三个人这一去,凶多吉少。”

  “甚么?老怪,你尽然知道毒娘子凶多吉少,仍然派她去……”

  “去送口供,送赵九需要的口供。”离魂老怪就一直抢着解答:“老夫在毒娘子身上施了小法术,她将会把赵九想要知道的消息─一奉告。嵇老弟,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的,牺牲一个毒娘子,而能除去心腹大患,值得的。今晚,还得借重两位的鼎力,搏杀姓赵的一了百了。本来,娄老弟另有几个人赶来助阵,至于是否能如期赶到,还没有确实的讯息。”

  “你是说,赵九会从毒娘子的假口供中,往天罗地网里闯?在这里?”

  “不在这里,但是天罗地网没错。”

  “在何处有罗网?”

  “两位不需知道,不必问。届时,老朽自会带诸位一同前往。现在,请娄老弟准备酒食,咱们一面喝酒一面商量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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