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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在黑暗的夜空下,任何理智的堤防也会崩溃,这时只有男女的单纯需要,其他一切问题都遥远模糊,甚至不存在了,想抗拒生理的强烈需求,极为不易。

  刘家大宅第三进正屋,确是出现隐约的灯光,是从某一座花窗泄出的幽暗光芒,光芒微弱,该是有人点燃了一支小烛。

  这座大宅应该没有人活动的,这是官府查封保管的充公产业。

  上次刺客把他引来,那是事先安排布网等候他的,人被杀死,同党怎么敢仍在这里盘据活动?

  真被他料中了,这些人认为他不会再注意刘家。

  当然他并不知道,所留下的一个活口,并没撑过生死关头,在他离开片刻之后便断了气。

  即使有三两个人怀疑是他下的毒手,也提不出证据让同伴信服,凭他一个只会几手花拳绣腿的豪少,怎配和江湖超等高手玩命来真的?他涉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负责调查凶手的人,根本就没把他列在调查对象名单内。

  “唔!好像真有人。”晓云被扰乱的情绪恢复稳定,看到那隐约的光芒:“要不要接近侦查?也许可以弄到一两个人盘问口供。”

  “不行,那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以后的变化便难以掌握,势将重新布局,失去时效。再等片刻,转赴胡家大宅,看有何发现。”

  “你的人手多,犯不着亲自侦查呀!”

  “不能派人在附近守候侦查。”他分析情势:“这些人都是江湖人精,是布眼线定桩的专家,当然知道如何对付仇敌所布的眼线,所以我的人手虽多,绝不可派人在附近监控。我要求贺二爷不动声色,原因在此。一旦他们发现异象,远迁至四乡外县,那就奈何不了他们啦!”

  “我进去侦查,我的轻功……”

  “轻功与侦查的经验和技巧,是相辅相成的。你缺乏经验和技巧,而且在这里也派不上用场。”

  “你不要小看我。”晓云提出抗议。

  “在没查出囚人的正确处所之前,任何涉及可能使用武力的行动,都必须避免,投鼠忌器不可影响人质的安全。你进去侦查,十之七八会被暗哨发现,结果如何?唔!灯光有异。”

  灯光本来就微弱,可能是从某一间小房的小帘花窗,帘是内帘而非两帘的雅室透出来的。

  内帘通常使用半透明的纱绸制成,灯光透出光影朦胧。

  灯光在有节拍地闪动,明灭不定。

  共出现四次停顿,闪动的次序是一短一长、两短一长、一短两长、三短一长。最后,灯光终于不再出现,全宅黑沉沉。

  “在打信号。”晓云出身武臣世家,对信号不外行。

  “对,灯火信号,从特定的方向发出,我们正处身在接收信号的经路上。毫无疑问,在我们这一方向的某一处房屋,有他们的外围警哨,另设有策应站或接待站。我们走,从右面撤。”

  “哦!似乎人数不少呢!”晓云跟在他身后,利用瓦沟爬行:“这附近布伏的人,我对付得了。”

  有人在这附近,必须特别小心,不能被这些人发现。

  ▼第二十三章 险遭羞辱

  次日午后不久。

  李季玉穿得一身光鲜,灰长衫,腰间有荷包、扇袋,恢复往昔的豪少打扮,手中不再携带用布卷住的剑,表示不必随时准备动武了。

  这段时日里,他公然在街市走动,出现的时间相当短促,通常露面不久,逛了半条街,就突然消失在小街小巷中。

  跟踪的人不胜其烦,跟丢了干脆就不再追寻,没有在他身上浪费人力时间的必要,也知道不可能找出他长期藏匿住宿的地方。

  长期跟监飘忽不定的精明目标,不是容易的事。

  到底有多少各方龙蛇派人跟监,他做得深入了解。

  需要防范的主要仇敌,是镇抚司的密探。

  这些刽子手的一切承诺,都是靠不住的,等他一旦失去戒心松弛下来,就会像猛兽一样扑上来要他的命。

  王千户和天地双杀星把他恨入骨髓,早晚会抓住机会活剐了他。

  其他各方的龙蛇,只想利用他而已,没有杀他的理由,因此威胁不大,没有刻意提防的必要。

  江东门是他的老根,出现在江东门平常得很。因此有关的牛鬼蛇神,深信他的藏匿处必定在江东门。

  水龙神程日升,仍然是江东门的大爷。

  至少名义上仍是大爷,心腹死党仍然拥护支持。

  自从小霸王李季玉崛起之后,这位大爷耿耿于心,实在心里不痛快,天天担心小霸王把他踢下台,取而代之接收地盘。

  这一天一定会来的,早晚而已。

  连江山也经常改朝换代,地方的蛇鼠大爷起落更不足怪。目前还能保持名存实亡的处境,已经相当幸运了。

  李季玉曾经明白表示,不会取代他的江东门大爷地位,而要成为京都的大地区豪强,不谋取小地区蛇鼠大爷的名位。

  大地区豪强,毫无疑问理所当然统治小地方的蛇鼠。

  小霸王与大江上下的龙蛇搭上了线,与江对面各州县的豪强沾上了边,摆出的气势局面,已经是大地区豪强的声势,各地方的小蛇鼠还敢不尊奉旗号?

  这期间,水龙神这位大爷,就成了替各方龙蛇与李季玉搭线的中介人,被镇抚司完全控制,成了李季玉与镇抚司撮合解决纠纷的唯一沟通人。在声望威望上,已经远远地落在李季玉后面了。

  李季玉出现在江东门大街,片刻水龙神就找到了他,拉住他进了金陵居茶坊,沏一壶龙井表示有事商量,在茶坊公众场合谈,不是作奸犯科见不得人的事。

  “江上江下那些朋友的事,谈妥了吗?”水龙神是牵线人,当然表示关心:“这几天你像个游魂,想找你真不是易事。”

  “要打天下开创自己的局面,不得不亲自出马奔波呀!”他神采飞扬,流露出充满信心的神采:“幸而有不少热心的朋友协助,倒还一切顺遂,谢谢程大爷关心。这两天镇抚司的密探,已很少在城外走动,听说正集中人手,处理户部左侍郎殷成,今年春储粮宣府,供亲征军出塞的军粮,缺少十万石的侵吞军粮大案。程大爷你这里总算安静了些,应付那些密探,你可说焦头烂额,辛苦得很。”

  他不便掀开水龙神是密探的秘密,口气隐含讽刺。

  邻座一位中年茶客,突然拈了一杯茶过来移樽就教,含笑点头打招呼,拖出条凳径自落坐。

  “那是绝世人屠从北京,以急足飞传的塘报,饬令王千户克期办理的,要在皇驾返京之前,把殷侍郎一家处决抄没,雨花台最近几天将有热闹了。”中年茶客定然听清李季玉所说的话,所以过来发表高论,表示消息灵通:“侵吞军粮怎么扯上殷侍郎,你们知道吗?”

  茶坊酒馆,是交换消息传播谣言,卖弄奇闻秘辛的最佳场所,所以也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平民百姓,谁闲得无聊打听这种事?”李季玉冷冷一笑:“你是来探口风,想抓妖言惑众罪犯的?”

  “我这副德行长相,配当密探吗?”中年茶客表明身分,并不认为谈官场是非是闲得无聊:“户部仅负责调征各地钱粮。今年正月亲征军发驾之前,户部征调山东、山西、河南、凤阳、淮安、徐州各地民丁十五万,由后军都督府发丁押运军粮一百万石赴宣府储仓。如果有人吞没,只有后军都督府的官兵涉嫌,与殷侍郎风牛马不相及。”

  “你知道原因?”水龙神似乎有兴趣探听。

  “当然知道,我有朋友在锦衣卫颇有权势。”中年茶客傲然地说:“所以消息灵通。”

  “怎么一回事?”李季玉表示有兴趣听原因。

  “殷侍郎有一位亲戚,在亲征军中军指挥,武安侯郑亨麾下任职,据说是一位千户,控告绝世人屠在北京虐杀无辜军民。结果不问可知,明白了吧?”

  “狗咬老鼠多管闲事,小心祸从口出,你滚吧!”李季玉笑骂:“我现在还没站稳脚跟,在江湖称雄道霸并不容易,还有许多事摆不平,牛鬼蛇神们仍在虎视眈眈,所以还没有余力交通官府。有关官府的事,概不过问,你阁下满意了吧?”

  “你早已着手交通官府了,阁下。”中年茶客不走,冷冷一笑直瞪着他。

  “胡说八道,我正在和官府作对。”

  “是吗?”

  “镇抚司的人会告诉你是真是假。”

  “你没在汉王世子府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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