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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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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队凯旋北返的边军,由一位千户领队,浩浩荡荡徐徐通过五里亭,千余人的队伍拉有四里长。 凯旋,应该人强马壮,盔甲鲜明,胜利者的军容应该极为壮观。 可是,一点也不像凯旋归来的盛壮军伍。 正德皇帝御驾亲征,自称威武大将军,皇帝的至高头衔不要了。兵出京,在江西造反的宁王,已经被督师赣南的王阳明先生捉住了。 但皇帝不许奏捷,要乘机到江南玩玩,江南的美女多,寡妇也多,皇帝就喜欢这两种女人,也想亲自平定叛乱表示威武。 因此,这些在江南玩了一年的十余万边军,根本就不曾作过战,不断在各地逛来逛去。 他们都是所谓重兵,全身重装备,有盔有甲,有座骑需要照顾,南方温热的气候,把他们整得十之四五水土不服,搜刮来的财物,全被军官们吞没了,没得到丝毫好处,无不怨天恨地。 长途跋涉,盔挂在鞍前,甲卸下搁在鞍后的马包上,倒挟着长枪斩马刀,衣衫不整,一个个垂头丧气,真够瞧的。 后面的辎重车队更糟,四匹健骡拖挽的双套大轮军车。车厢车架挂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甚至有盔甲,有晾晒的衣裤。 形容为残兵败将,不算离谱,难怪千余人的队伍,拉长了四五里,打前站的兵马到了五里亭,殿后的后卫还在城外的环城大道上。 杨敏与十余名旅客,跟在队尾保持半里距离,任由健马自由举蹄,慢慢北行听天由命。 军队不许旅客超越,旅客天胆也不敢放马奔驰抢道。 他的座骑是二级枣骝,算是良好的座骑。 行李也简单,一只马包,一个鞘袋,标准的长途旅客打扮,只是人生得俊伟出色,颇为引人注目。 神针织女也乘了一匹玉花骢,傍在他右首并辔徐行。 “杨兄,你在京都要停留多久?”她脸上依依的神情流露无遗。 “大约一月左右。”杨敏的神情却显得洒脱:“替朋友办一些琐事,需各方奔走,不便久作羁留,事情办妥就走。” “我等你早着归鞭。”她嗓音有点变:“你如果不来看我,我会望穿秋水。” “恐怕不可能。”杨敏说:“我可能卖掉马和鞭,乘船扬帆南返,在山东德州附近,还得逗留十天半月替朋友办事。那位牛郎在京都,不会多远留,京都良乡的金翅大鹏岳家子弟,不会容忍他在京都网罗羽翼。南边两条龙,北地一大鹏;都是功臻化境的领袖人物。那只大鹏尤其气量狭脾气暴,与京都权贵有良好关系,哪会容许野心勃勃的枭雄远来撒野?他如果返回,你得小心了。” “他还得小心我呢!哼!”她脸色一变,动人的晶亮凤目,突然放射出阴森的冷电。 “咦!你……”杨敏听出口气不对。 “不谈我,我心中有数。杨兄,你怎知道那畜生把我掳至客店的?”她重拾话题,避免谈及自己。 “我藏身在房内,利用门隙窗缝留意他们的动静,他们的一举一动皆难逃过我的耳目。甚至他们各处理伏爪牙的位置,我都一清二楚,对面客房的动静,我会忽略吗?”杨敏说得头头是道,似乎他住在客房,可以透过房舍墙壁监视四面八方。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事,她也没留意杨敏的语病,也不知道客院的建筑格局。 “幸亏你早到一步……”她眼中的冷电又现。 “不要放在心上。”杨敏打断她的话:“你仍要找九州冥魔?” “我哪敢?”她笑了,是慧黠的笑:“今早本城双太岁两位大爷,登门向我爹提出严重警告。” “警告什么?”杨敏也怪笑。 “不许任何人再提九州冥魔的事,声称胆敢与九州冥魔作对的人,就是双太岁的仇敌。”她用马鞭向前一指:“昨晚他们在前面的五里亭,拦住那位大英雄讲理,理没讲通,几乎丢命。危机千钧一发中,九州冥魔突然出现救了他们,打得那位大英雄掉落水沟逃之夭夭。他们说出经过,所以警告本城的大爷们,千万不要仇视九州冥魔。九州冥魔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原来如此。” “所以,我哪敢冲犯太岁呀!” “你胆大包天,敢冲犯九州冥魔,敢冲犯牛郎……” “不提他。”她加上一鞭,健马急冲。 *** 普通的轻骑兵,一天的行程是八十里,边军是重骑兵,平时的行程一天四十至六十里,这一队边军,仅走了三十五里,便在大屯镇扎营。 旅客也跟着倒霉,乖乖在大屯镇打尖。 聪明的人不落店,干脆等天黑赶夜路。 杨敏也不落店,在镇外的树林歇息,到镇上买食物草料,准备夜间动身。 树林东面不远处,是军帐林立的边军宿营区,胆小的人不敢接近,因此他不怕有人在暗中跟踪盯梢。 当然他心中雪亮,没有人跟踪盯梢。 四海牛郎那些人,五更初便远离疆界了。 二更天,他出现在南返途中,穿着打扮改变了,头上是青巾包头,背上有一顶花边遮阳帽,穿的是两截皂服,肋下有一个招文袋。没错,是官差。 嘴上黏了两撇大八字胡,左颊有一条两寸长刀疤,鼻梁隆起像鹰勾鼻,一口白牙变成褐色的。 杨敏已不再存在,他变成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官差。 四更初,他出现在达沿河边的一座破屋,从屋后草丛取出两个大革囊,比一般的鞘袋稍小些,可当鞘袋使用。系妥毕,立即就道,蹄声得得踏上归程,府城的灯火,渐渐消失在身后。 他才是胜利者,才是凯旋的勇士,一条如意的变色龙。 鞘囊内,有十六色珍宝,二十锭十两金元宝。 其实,大屯镇的留宿旅客并不多,大半跟在军伍后赶路的旅客,等得不耐烦。 这些旅客,绝大部分是从河南来的,在顺德落店时,并不了解顺德是往西往南的分道站,不了解顺德是军运分道的中心,不理会店伙的好意劝告,按习惯鸡鸣早看天动身北上,认为军运不可能影响他们的行程。 动身之后,才发现不妙,后悔已来不及了,只能一步步慢慢跟,跟得心中冒烟,因此,改变主意赶夜路。 天一黑,旅客便一一拾掇启程。 一个穿了两截青在村妇装的中年妇人,在镇东的树林草丛间疾走,脚下轻灵利落,根本就不像一个中年村妇,胁下挟着长布卷,在纷纷拾掇准备驮马座骑的旅客歇息处,匆匆掠过像在寻觅厮熟的人。 显然她失望了,直至旅客们所剩不多,她仍在各处寻寻觅觅。 她始终不敢接近军营外围的哨兵警戒区,那一带也罕见歇息的旅客,因此不曾接近杨敏歇息的小树林,临时歇息的旅客,绝大多数在镇北散布在树林草地里。 三更天,镇内镇外已不再有人走动,该走的旅客早就走了,留在镇内客店投宿的旅客并不多。 她只好动身离去,乘了一匹与她身分年龄不配的雄骏黄骠,鞍辔齐全品质一流,马包鞘袋也都是精品,单人独骑孤零零踏上往北的旅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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