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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六


  “废话!少小被掳离家,十余年不敢接近故乡,你还不赶快回去与家人团聚?大哥,你走,大小罗天该是崩溃的时候了,还怕什么?”

  “不,你这里……”

  “我这里不要你管。”

  “你……”

  “我会到朱仙镇找你小聚,你走吧!珍重再见。”

  永旭含笑挥手,一闪不见。

  ***

  回到香海宫主隐身的坍崖,天已经黑了。

  新月朦胧,繁星在云隙中闪烁。

  满山虫鸣,不时传出三五声枭啼,打破空山的沉寂。

  五个俘虏不但被制了穴道,更被香海宫主的迷魂药物弄昏,塞在草中沉睡不醒。

  两个侍女一个在警戒,一个倚在树下睡着了。

  香海宫主傍着永旭靠在土堆下,并肩歇息。

  “永旭,你怎么不将绝笔生花擒住?”香海宫主问。

  “怎么擒?”永旭苦笑:“那是一个丧了胆的怕死鬼,我没料到他会胆小得乘乱溜走。”

  “也难怪他丧胆。”香海宫主摇头:“你一个人,就把他的瑞桑庄断送了,浊世狂客一死,他不逃才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浊世狂客一代之雄,自食其果死得够窝囊。他替宁王卖命,在大小罗天替宁王训练刺客人才,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他却要在十年间训练一批超尘拔俗的高手。他先不择手段掳劫胁迫天下武林名宿任教头,再花三年工夫,在天下各地掳掠五六百名童男女,沿途淘汰,能活着到达大小罗天的儿童不到半数。八年非人的严酷磨练,直到大小罗天因为辛文昭的义纵费大学士毅然逃亡,官兵合围,大小罗天毁灭,剩下的弟子仅数十人而已,他造的孽可算是天人共愤,这样死已算是便宜他了。”

  “如果李自然妖道不赶他走,他那些弟子真会成为宁王的得力死士,真是天意。顺天王派绝笔生花招引他入伙,可知顺天王的手段就比宁王高明。”

  香海宫主用肩膀轻推他的肩膀,柔声说:“不谈这些。永旭,我发现你是一个无情薄义的人。”

  “什么?你……”

  “我发觉自始至终,你不曾问起过冷魅。”

  “这……她……”

  “她死心塌地为你奔波,爱你爱得发狂,不错吧?你说,你爱她吗?”

  “爱不是挂在嘴上的。”永旭支吾其词。

  “那你是爱在心里啰?”

  “不害羞。”他笑骂。

  “羞?我这老太婆……”

  “算了算了,你脸皮厚,情海欲魔,我说不过你。”他竖起降旗:“她不是在大魔身边吗?”

  “哪一个她呀?”

  “去你的!”

  “大魔已落在顺天王手上了,你不是知道了吗?”

  “敌人扰乱敌方军心的谣言,那也能信?大魔的朋友众多,为人机警……”

  “机警有什么用呢?人多也是枉然,顺天王身边的死党,都是艺臻化境的高手,任何一人也可轻易地将大魔置于死地。像毒王、顾兴、张大为、商世杰……这些都是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悍将。以绝笔生花商世杰来说,他比浊世狂客相差有限,但在顺天王的手下,还不算是将才呢!”

  “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说:“在和州我见过张大为,踢碎了他的右膝骨,如此而已。”

  “谁又能和你这条神龙比呀?”香海宫主忘情地在他额上点了一纤指:“你一个人,就把我那江湖人视为禁地的香海宫闹得乌烟瘴气。”

  “好宫主,我已经道过歉了。”他笑着说:“我相信他们的香堂,绝比不上你的香海宫凶险。”

  “不一定,至少,他们的人比我多。我想,你需要我帮忙,除非你不敢和我走在一起,怕影响你的声誉。”

  “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否认你是我的好朋友?你以为我神龙浪子是什么人?顶天立地的侠义英雄?抑或是道貌岸然正气磅礡的不朽豪杰?”

  “你是不是呢?”

  “不是。”他答得顶干脆。

  “不是还是不为?”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

  “你可以做得到。”

  “谢了,真正的英雄豪杰太寂寞了,我还是做我的浪子比较舒服一些。”永旭由衷地说。

  “你是个不失率真的好朋友。”香海宫主真诚地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和你在一起,我完全忘了你是一个异性大男人。”

  “什么?你说我不是个大男人?不是太……”

  “你急什么?急于表现英雄气概吗?”香海宫主媚笑着推了他一把:“我的意思是,你像是我相处多年的纯真老朋友,或者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大概是我这个人对什么事都不太认真吧!我受不了那些一板一眼自以为是天下表率的人。”

  “我想你不会拒绝我的帮助了。”

  “你的意思是……”

  “我已经问出不少有价值的口供,冷魅与欧阳老哥,真落在他们手中了,但不在顺天王手中……”

  “清尘老道,不错吧?”

  “对,清尘是南京地区敬天会的总负责人,茅山香堂的大法师。敬天会骨子里是白莲会的化名。白莲会的名称已改回为白莲社,不再供奉弥勒佛,香堂会社以外不再焚香,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

  “哦!原来如此。”永旭恍然:“顺天王何时打入敬天会的?”

  “香堂有三位法师,三法师清真就是顺天王造反以前的知交,绝笔生花也是顺天王的人。这两个人早在顺天王四川起兵之前,便已打入敬天会了。清尘老道道行甚高,他早就知道两人的底细,但并不揭穿,反正互相利用,故意装聋作哑。”

  “他们总算合作了。”

  “那是情势所使然。”

  “谁造的情势?”

  “宁王。”香海宫主说:“清尘不是傻瓜,他并不需要顺天王这位天下瞩目朝廷钦犯的大菩萨。上次顺天王以毕夫子身分途经此地,清尘就不在香堂接见,溧阳作礼貌性的会晤,委婉地表明态度。时机未至,敬天会志在壮大,无意兴风作浪,顺天王不得不转投宁王。上次,你搅散了九华盛会,宁王情急拒绝顺天王入境,却又胁迫江湖四异效忠,控制了江西地境的白莲会香坛,正在积极威胁敬天会归顺。这一来,清尘被迫反抗,他知道宁王不是什么真命天子的材料,如不及早图谋,早晚会引火自焚与宁王同归于尽。这时他接纳顺天王,便是向宁王表示拒绝合作的坚决态度,让宁王知难而退。”

  “这么说来,果然被我料中了。”永旭欣然说。

  “你料中什么?”

  “我猜测清尘老道与顺天王必定貌离神合,各怀鬼胎。因利害结合的人,合作不会长久的。他们一有了利害冲突,便会两害相权取其轻,分道扬镳已是最好的结果,说不定翻脸成仇,好朋友变成生死对头呢!”

  “对,你的确料中了,清尘被你问罪的大胆坚决行动所惊,知道这件事做错了,因此难免有所怨言。这就是顺天王急于图谋你的原因所在,有意与浊世狂客合作,也是壮大自己声势的一步棋。”

  “浊世狂客死了,他这步棋白费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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