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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入暮时分,来了五名老少,房中立即成了会议厅,早已准备停当的一席盛筵立即开席,山珍海味杂陈,酒香四溢、中年人在下首作陪,酒过三巡,他用卑谦的态度说:“郑前辈大驾光临,小侄深感荣幸,些许小事,劳动前辈的虎驾,小侄深感不安,特置小宴与前辈洗尘,有劳之处,容留后报。舍叔着小侄见过前辈之后,代他向前辈请安。”

  郑前辈是个年约花甲的三角脸老人,脸上无肉,目光阴沉,倨傲地呵呵笑,说:“老夫与令叔早年交情不薄,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贤侄派人送来的厚礼,老夫却之不恭,权且收下,请代向令叔申谢,老夫愿助贤侄一臂之力聊算回报。贤侄,要办的事可否略加说明?”

  “其实,此事并非舍叔有意和敝镇的乡亲为难……”

  “贤侄,是否概要地说来听听?”郑前辈不耐地接口。

  “是,是。家叔已听到消息,说在明年春夏之间,敝镇便可升为县,地方繁荣可期,因此决定收买镇西周家的田地。可是周家认为是祖先留下的产业,坚拒出售,更且纠众生事,吵吵闹闹。家叔受不了闲气,迫于自卫,打伤了田主周廷瑞,事态不可收拾。周廷瑞的妻子带了儿子小龙,由镇中一个老不死的李老狗,不走水路,秘密起旱,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此地,要到府城上告。家叔得到消息,命小侄带人赶来,却晚了一步,被他们赶到此地。因此,小侄只好向前辈救援。”

  “只有一个老不死,一个女人和一个娃娃?”

  “是的。”

  “那还不简单,说吧,你要老夫如何发落他们?”

  “阻止他们到府城?”

  “那好办,明天老夫派人把她们赶回去不就成了。”

  “那……那不成,她们早晚……”

  “你的意思是……”

  “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呵呵!小事一件,明天老夫派人把她们接走就是。”

  “那位女的……”

  “女的怎样?”

  “家叔希望小侄把她秘密带回。”

  “老夫答应你。”

  “事不宜迟,迟恐生变,前辈……”

  “废话!老夫还要你说?客店中下手不便,明天她们动身时,老夫派人把她们接走,然后你到镇北三里地的樟树林接人。”

  “一切仰仗前辈鼎力相助,小侄敬前辈三杯。”

  第二天一早,李老头带着一个双目红肿的少妇踏出店门,少妇年约二十二三,荆衫布裙,掩不住她清秀的容光神韵,身材苗条而动人。背上背了一个两三岁的男娃娃,小娃娃人长得清秀,已经睡着了。

  到了十字街口,李老头领先走向西首的码头。进出码头的人甚多,少妇紧跟着李老头,三挤两挤,突被四五名大汉挤出街旁。

  “李伯……”她惊慌地叫。

  只喊出两个字,突然鼻中嗅入一丝奇香,感到头脑一阵昏眩,迷迷糊糊地跌入两名大汉的手中。

  四名大双手急眼快,将她迅速地拖入街旁的一乘暖轿中。

  两名大汉扶持着昏了神的李老头,随在轿后扭头向东走,穿越十字街口,匆匆地出镇而去。

  安平刚背着包裹结账出店,准备动身南下。蓦地,他看到李老头被人挟持着穿越十字街口。

  他低声咒骂,盯在大汉们身后,出镇后,为免被对方发觉,便远远地盯梢,不再接近。

  出镇里余,暖轿离开了道路,向东南方向抄小道折入,进入一座浓荫蔽天的樟树林。樟树四季常绿,初冬时分,附近其他树林早已成了光秃秃的枝干,只有这儿依然一片浓荫。林阔约十余亩,十分偏僻。

  挟着李老头的大汉,也随轿进入林中。

  远处跟踪的安平脚下一紧,向侧越野急行,绕南首进入林中。

  樟林深处,已有人先在。为首的是被称为郑前辈的老家伙,另有八名相貌凶猛的青衣大汉,挎刀带剑,散坐在树下,只有一人在林缘放哨。

  一株樟树旁,新掘了一个三尺土坑,积土上插着两把铁锹。

  罡风凛冽,枝叶摇摇,风声如涛,似乎四周弥漫着无边杀气,隐伏着重重杀机。

  暖轿到了,所的有的人全站起相迎。郑前辈举手一挥,向两名轿夫说:“将人拖至树下,快去将丁瑞找来。”两轿夫将周二婶拖出,倚放在树下,小娃娃也被迷药迷昏,软绵绵地被解下放在土坑旁,李老头也被堆放在坑侧,像具死尸。两轿夫将暖轿放好,出林而去。

  不久,轿夫领着丁瑞急急奔入,丁瑞身后带了八名健仆,一名健仆手中还提了一个包裹。

  “贤侄,大功告成,请来验看。”郑前辈远远地便含笑招呼。

  丁瑞奔近,含笑长揖到地,说:“干净俐落,前辈果然非同小可。”说完,接过健仆的包裹,双手奉上,又道:“黄金二百两区区薄礼,尚请笑纳。多蒙前辈鼎力相助,铭感五衷,家叔更将衷心感激。”

  郑前辈示意手下的大汉接过包裹,笑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请代向令叔致意,有暇途经敝地,务请赏光至舍下小坐。日后如有需老夫相助之处,但请派人知会一声,水里火里在所不辞。暖轿一并相送,美人儿贤侄可以带走了。”

  “那一老一小……”

  “老夫已着人替他们挖好坟墓。贤侄要不要在他们身上带些信物回去?像耳朵啦!鼻尖啦等等,都可以携带的,天气冷不碍事,不必用石灰防臭。”

  “不必了,有了活人,何用信物?”丁瑞欣然地答。

  郑前辈向一名大汉举手一挥,说:“将他们弄醒,然后按规矩办事。”

  “郑前辈,周二婶是否可以不弄醒?”丁瑞急问。

  郑前辈摇摇头,拒绝道:“贤侄,这是规矩,不可。咱们干这一行的人,有一条不成文的成规:是示信于雇主,表示交到的人完整无缺。再就是恐怕受慈悲的人有重要的后事交代,如有可能,咱们或能替他完成心愿。”

  大汉们一齐动手,用水囊里的水泼在三老少的头脸上,两个人伺候一个。

  首先苏醒的是李老头,刚张开眼,便被两名大汉抓起挟住,其次是小娃,“哇”一声大叫,接着哭叫声震耳。

  是后是周二婶,她在两大汉的手中挣扎,脸色泛灰地叫:“你们……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们……”

  “堵住她的嘴。”郑前辈无动于衷地下令。

  李老头已看清了眼前的人,目眦欲裂地大骂道:“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强盗,畜生!苍天鬼神不会饶你们……”

  郑前辈嘿嘿笑,说:“老家伙,坑已经管你准备妥当,在入土之前,你有何后事交代么?”

  李老头仰天长啸,声泪俱下地叫:“诸位爷台,行行好,放了她母子,将老朽千刀万剐,老朽毫无怨尤。千不念万不念,念在周二婶被恶霸所迫,家破人亡……”

  “给他一刀,推下坑去。”郑前辈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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